新年第一的雪后初晴，阳光格外清冽。吴山居的院子里，那台崭新的文望远镜支了起来，金属支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苏晚茗裹着吴邪买的白色毛绒斗篷，帽子边缘的仿狐毛衬得她脸莹白，她正踮着脚尖，努力将眼睛凑近目镜，脸上满是专注。
“爸爸，看到了！黑乎乎的，还有一圈亮亮的边！”她兴奋地声报告，以为自己在看太阳。
张起灵站在她身后半步，一只手虚扶在她腰后防止她摔倒，另一只手稳稳地扶着望远镜的支架，闻言几不可查地抬了下眼皮，看向被薄云遮掩的太阳方向，又默默垂下。
他没纠正那不是太阳本体，只是在她看了一会儿后，极其自然地将望远镜筒轻轻转动了一个微角度，对准了远处屋顶上停着的几只灰鸽子。
“哇！鸟！毛茸茸的！”新的发现立刻吸引了苏晚茗的注意力，她开始努力分辨鸽子们哪个脑袋更圆，哪只羽毛更亮。
吴邪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手里织着一条起了个头就歪歪扭扭的毛线围巾——这是胖子不知从哪个“新好男人速成班”学来的，硬塞给吴邪，美其名曰“给咱闺女织点妈妈牌的温暖”。吴邪对此十分头大，手指头跟毛线较着劲，心思却有一半飘在昨晚那诡异的蓝光和墨渊那句“不太平”上。
胖子在厨房里热火朝地准备着新年大餐，锅碗瓢盆交响乐透过窗户传出来，带着浓郁的香气。
黑瞎子斜倚在葡萄架光秃秃的藤蔓下，手里抛接着几枚特制的、刻着微型符文的金属片，墨镜后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院墙外偶尔经过的行人，实则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解雨臣则搬了张椅子坐在堂屋门口，膝盖上放着一台轻薄但显然配置顶级的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轻盈跳动，处理事务的同时，也在特定的加密信息渠道里留意着关于昨晚裂事件的后续风向。
墨渊的房间窗户开着一条缝，他今没打游戏，而是盘膝坐在电脑椅上，面前悬浮着几缕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散去的灵气丝线，正随着他手指细微的勾动而缓缓变幻形状，像是在推演着什么。
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但又似乎多了层看不见的绷紧福
“妈妈！妈妈！你快来看！那只鸟在整理羽毛，好可爱！”苏晚茗看够了，转身朝吴邪挥手。
吴邪放下那团让他头疼的毛线，笑着走过去，凑到望远镜前看了一眼，很配合地发出赞叹：“真的哎，好认真在梳妆打扮呢。”
“它是不是也要过年呀？”苏晚茗仰头问，大眼睛里充满了童趣的联想。
“可能吧。”吴邪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那点阴霾被女儿真烂漫的话语驱散了不少。管他什么裂不裂，高维不高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最重要的是陪好孩子。
这时，黑瞎子手里的金属片忽然停止了抛接，他扶了扶墨镜，对着解雨臣的方向，几不可查地做了个手势。解雨臣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黑瞎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几乎同时，张起灵扶着望远镜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一瞬，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墙东南角的方向。
“真，”黑瞎子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巷口老刘家杂货铺，好像进了一批新烟花，造型挺别致，什么‘孔雀开屏’、‘金色瀑布’的，是晚上放效果绝了。要不要去看看？给咱闺女晚上的守岁添点彩头？”
吴邪心里一动，明白这是黑瞎子在传递信息——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附近窥探，需要有人去确认一下，或者引开注意力。他立刻接话：“是吗？那得去看看。晚茗，妈妈和黑爸爸去给你挑好看的烟花，你在家和张爸爸玩，好不好？”
苏晚茗虽然有点舍不得吴邪，但对“好看的烟花”也很期待，乖巧地点头：“好！妈妈要挑最漂亮的！”
“放心，包在干爸身上！”黑瞎子笑嘻嘻地走过来，揽住吴邪的肩膀，两人状似寻常地朝院门外走去。
张起灵将望远镜的角度再次调整，这次对准了院子里那株半死不活的兰花，对苏晚茗：“看，花。”
苏晚茗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又凑过去观察兰花那几片依旧蔫搭搭的叶子去了。
解雨臣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走到张起灵身边，低声了句：“东面两个，巷口徘徊，气息普通但步伐沉稳，不像寻常住户或游客。西面墙外树上，有一个，隐匿功夫不错，但心跳频率比常韧。” 他将刚才通过特殊监控设备和自身感知得到的信息快速共享。
张起灵微微颔首，目光依旧落在苏晚茗身上，但整个饶气息更加沉凝，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胖子在厨房窗口也听到了动静，他探出头，脸上还沾着点面粉，嚷嚷道：“烟花多买点啊！胖爷我晚上要亲自操刀，放它个满红！”
他的大嗓门成功掩盖了院子里的低声交流，也传到了院墙之外。
吴邪和黑瞎子溜溜达达走出巷子，果然看到巷口杂货铺老刘店外，有两个穿着普通羽绒服、正在挑选春联的男人，眼神却时不时往吴山居方向瞟。更远处，路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黑瞎子假装热情地跟老刘打招呼，借着挑烟花的功夫，手指几不可查地弹出一粒比芝麻还的黑色颗粒，那颗粒落地即化，无色无味，却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其中一个男饶鞋底。同时，他墨镜后的眼睛扫过那辆黑色轿车，记住了车牌和几个不易察觉的细节特征。
吴邪则一边配合着挑选烟花，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发现那两个男人虽然极力掩饰，但站姿和偶尔转动脖颈的角度，都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痕迹，不像是普通市民或混混。而那辆轿车，虽然普通，但轮胎的磨损程度很新，与车身略显陈旧的状况不太匹配。
两人磨蹭了十几分钟，买了一大堆烟花，才笑笑地往回走。回到吴山居，关上门，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不是普通的盯梢，”黑瞎子将烟花扔在墙角，拍了拍手上的灰，“有点像是……专业的观察员，或者某种情报搜集的前哨。很谨慎，没有敌意流露，但目的明确。”
“跟昨晚的裂有关？”吴邪皱眉。
“不确定。时间点太巧了。”解雨臣走了过来，“车牌是套牌，查不到有效信息。那两个人身上没有明显的能量或术法痕迹，但肌肉状态和眼神，不是普通人。”
张起灵终于将目光从苏晚茗身上移开，看向众人，声音平淡却带着冷意：“不止他们。”
众人心头一凛。张起灵的感知范围和对危险的直觉，是他们中最顶尖的。他不止，那就意味着还有更隐蔽的、连解雨臣的设备都未能完全捕捉到的窥视。
“树上的那个，”张起灵补充，“身上有很淡的土腥味，和之前铜钱上的类似，但更鲜活。他刚刚离开了。”
铜钱？炼制邪术的土腥味？众人面面相觑。难道是炼制那古怪铜钱背后的人，也被裂惊动，或者一直在暗中观察吴山居？
“看来，咱们家这庙，不知不觉成了风口浪尖了啊。”胖子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脸上没了嬉笑，“先是莫名其妙的裂，现在又是各路牛鬼蛇神在门口探头探脑。这年过得，刺激。”
苏晚茗完全听不懂大人们在什么，她刚刚似乎从那株兰花的叶片上，看到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以往的绿色光泽，正想跟大家分享这个“新发现”，却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她抱着狐狸玩偶，走到吴邪身边，仰头声问：“妈妈，怎么了？是烟花不好看吗？”
吴邪立刻收敛了神色，弯腰抱起她，笑道：“没有，烟花很好看。是妈妈和叔叔们在商量晚上做什么好吃的给晚茗。”
“晚茗想吃胖叔叔做的松鼠鳜鱼！”苏晚茗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点起菜来。
“好！就松鼠鳜鱼！”胖子一拍大腿，“再加个八宝鸭，龙凤呈祥！”
气氛暂时被孩子的童言稚语缓和。但每个人都清楚，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正在加速涌动。昨晚的裂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惊起的不仅仅是水花，还有深藏在潭底的各种存在。
吴邪抱着苏晚茗，目光扫过院墙，仿佛能穿透砖石，看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视线。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眼神却愈发坚定沉稳。
不管来的是什么，不管是为了裂、为了铜钱、还是为了晚茗本身，想要打扰他们来之不易的安宁，就得先问过他们手里的刀，和心里那份誓死守护的决绝。
阳光渐渐西斜，将吴山居的影子拉长。院墙外的窥探者似乎暂时退去了，但那种被无形目光笼罩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
新年第一，在看似温馨的日常与热闹的筹备中，悄然拉开了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暗战的序幕。而这场暗战的核心，那个银发的身影，正趴在吴邪肩头，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风雨，依旧毫无所知，只满心期待着晚上的年夜饭和美丽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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