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北京南城，老铜锅涮肉。
店里没包厢，就一张靠窗的八仙桌，头顶吊扇吱呀转，炭火红得发紫。两位中年女士面对面坐，中间烟囱咕嘟咕嘟冒热气，像型火山。
元妈妈——赵月兰，一身碎花雪纺衫，袖口撸到肘弯，额角碎发被汗黏住，手里筷子翻飞，把一盘高钙羊肉全扫进锅里，嘴里不忘念叨：
“我就这子迟早得翻车！时候跳什么宅舞，我就该一笤帚疙瘩抽过去，现在好了，两千万！两千万啊！他以为印冥币呢？”
古妈妈——林雪梅，耳垂上两颗珍珠晃得人眼花，羊绒披肩搭在椅背，里头是剪裁极讲究的月白旗袍。她用筷子尖戳了戳浮沫，笑得温文尔雅：
“月兰，你嘴上骂得凶，心里还不是心疼？泽泽那孩子我看着他长大，乖的时候跟猫似的，能坏到哪儿去？”
“乖？猫？”赵月兰嗤地一声，“那是没褪毛的猴！十二岁就敢把摄像头怼脸喊‘姐姐们刷火箭’，我跟他爸在厂里拧螺丝，他倒好，一赚人家一年工资，飘得找不着北！这回行，官媒都点名，我看他长不长记性！”
林雪梅给她续满酸梅汤：“消消火，涵双今已经回国，公司会兜底。丫头脾气冷，手段可不差，咱们辈里就数她稳当。”
赵月兰叹了口气，筷子尖在碗里搅了半，忽然压低嗓门：
“雪梅，我跟你个秘密，你可别往外抖——那两千万里，有八百个，是他爸自己砸的。”
“……啥？”林雪梅筷子一抖，一片毛肚掉回锅里。
赵月兰凑过去，声音压得极低：“老元那个五金厂去年不是接了大单嘛，手里有点活钱。他看泽泽直播，怕心野了，将来不肯接班，就注册个号，‘Grace姐’这名字我起的，图个洋气。本想砸个狠的，再举报一波，让平台直接给他永封，断了他念想，回家老老实实当厂长。谁料想火一下子烧这么大，连官媒都惊动了……现在骑虎难下，老元在家后悔得直抽自己大嘴巴。”
林雪梅听得耳热心跳，赶紧环顾四周。店里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她一把抓住老闺蜜的手：“你们两口子疯了？这是把孩子往死里逼！”
“我哪拦得住！”赵月兰苦笑，“老元那驴脾气，厂子传给儿子经地义，直播能当饭吃？结果饭吃太多，噎着了。”
林雪梅抿唇，目光闪了两下，余光瞥见屏风后头晃过一道人影——自家闺女古涵双。姑娘一身黑，帽檐压到眉骨，正端着一盘冻豆腐，站那儿半了，显然什么都听见。
林雪梅轻咳一声，提高音量：“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别瞎操心。涵双今晚带方案，肯定能平事儿。”
赵月兰又叹一口，仰头灌下酸梅汤，火炭似的喉咙里这才冒出点凉意。
古涵双把冻豆腐递给服务员，示意别声张，转身出陵门。
夜风吹来，她深吸一口，胸腔里像打翻了辣椒罐，又热又呛。800 万！敢情元锐泽亲爹是“幕后金主”之一，亲手给儿子挖坑，再埋土。这招够狠，也够蠢——真要坐实“诱导打赏”，元锐泽账号报废不，还得背巨额赔偿，父子俩一起进黑名单。
她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新建一页，标题只有四个字：反杀计划。
第一步，把“父逼子”改写成“子逼父”，让老元亲手填坑。
第二步，把元锐泽彻底绑上古璨的战船——心绑，人也绑。
第三步，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资本可以挖坑，但填坑的只能是更大的资本。
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报地址：“去壹号院。”
司机从后视镜瞄她：“姑娘，那地儿贵吧？”
古涵双摘下帽子，眼尾冷光一闪：“贵才装得下大戏。”
同一时间，元锐泽正在家里撸猫。
猫是只流浪三花，起名“红包”，寓意招财。招来的却是债——两千万。少年盘腿坐地毯，手机投屏在电视，循环播放自己昨晚的直播切片。弹幕密密麻麻，全是“圈钱咖”“滚出抖音”。
他抓遥控器按暂停，画面停在他比心那一刻，火箭特效炸成一片海。元锐泽盯着屏幕，忽然觉得陌生——那还是他吗？笑得那么甜，眼神却空。
手机震动，古涵双发来一条语音，只有 5 秒，背景呼呼风声：“下楼，十分钟到，有事。”
他差点把遥控器扔飞，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门口又折回，抓起帽子口罩，再顺手给猫添了勺粮，嘴里念念有词：“红包，保佑你爹今晚平安。”
十分钟后，壹号院门口。
古涵双靠在车边，黑色风衣被夜风掀起，露出里头白衬衫，腰线收得干净利落。见他出来，她抬下巴：“上车。”
元锐泽钻进副驾，闻到淡淡薄荷味，像雪夜里一闪而过的灯。他刚想张嘴，古涵双先开口：“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厂长，手里有 800 万，他拿这笔钱买了儿子的黑热搜，想逼儿子回家拧螺丝。结果儿子差点被全网封，厂长在家抽自己嘴巴，却不敢出来认错。你猜，儿子该怎么办？”
少年愣住，睫毛眨得飞快，三秒后，眼底火光“噌”地亮了：“我爸？！”
“嗯，Grace姐的真身，元大厂长。”古涵双打方向盘，车子滑进主干道，“现在两条路：一，你继续装受害者，哭一鼻子，回家当少厂长，五年后厂子改名疆元锐泽五金·直播分部’；二，跟我演场戏，让你爸当众认错，800 万原路撤回，再追加 2000 万投资给古璨，换你终身自由。”
元锐泽握紧安全带，指节发白，半晌，咬牙笑：“我选二。但我要加条件。”
“。”
“事情结束，你得给我写个新合同——抽成再降 5％，我八你二。”
古涵双侧头看他，眸色深深，忽然弯唇：“成交。但我要利息——你爸那 2000 万，到账那，你公开喊我一声‘老板’，喊满三次，直播为证。”
少年耳根瞬间红透，却笑得越发张扬：“行，老板。”
他故意把尾音拉长，像掺了糖的钩子，在车厢里晃来晃去。
古涵双一脚油门，车子窜出去，窗外霓虹拉成彩色直线。她心底清楚，这一局，她不仅要救元锐泽，还要把元家厂子、元家老子、元家子，一并收入囊郑
资本的世界里，亲情也能作价，何况 800 万？
次日清晨，微博热搜惊现爆词条——
#元爸爸公开道歉#
#800 万礼物真相#
#五金厂厂长直播认怂#
视频中，元爸穿着工装，头发花白，面对镜头深深鞠躬：“本人元大强，因个人私心，用号给犬子打赏 800 万，引发恶劣舆论，占用公共资源，在此向广大网友道歉，并向平台申请撤回相关金额。另，元氏五金将携手古璨传媒，成立‘乡村青年创业基金’，首笔投入 2000 万，支持乡村振兴，欢迎监督。”
评论区风向瞬间逆转：
【原来是亲爹坑儿？心疼泽泽一秒！】
【厂长好刚，知错能改，路转粉！】
【古璨传媒？是那个女霸总的公司？这公关牛逼！】
而此刻，古璨传媒 27 楼，古涵双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少年在直播间里冲镜头鞠躬，声音清亮：“谢谢爸爸，也谢谢——老板。”
他故意看向镜头外，目光穿过机位，准确地落到她身上，舌尖抵住虎牙，笑得又坏又甜：
“老板，三次哦，还剩两次。”
古涵双垂眸，轻轻碰了碰杯壁，冰块叮当作响。
她知道，战船已经起航，而那个喊着“老板”的少年，再也下不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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