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的外挂空间有一个相当浮夸的名字——「万界灵府」。
据这是他十岁那年跌落山崖捡到的戒指里自带的，可储物、可种田、可住人，还能随着主人修为提升而升级。如今灵府已开辟到第三重，群山环抱，中央一湖如镜，湖边一座竹居，后山还有一片灵田，种着低阶灵米和一茬刚冒芽的七星草。灵府内的灵气浓郁到几乎液化，在空中形成细的灵雾，随着呼吸间在竹叶上凝结成晶莹的露珠。
竹居的卧榻上，陈卓盘膝而坐，掌心悬着那枚金色龙鳞。鳞片在灵气的滋养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一幅微缩的星图。
前辈要去睡觉...那我便给她一个最安静的地方。
少年嘴角噙着一点掩不住的雀跃，像第一次往家里领回大型宠物的孩童。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既期待又紧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指尖掐诀，龙鳞化作一道流光飞入灵府高空。下一瞬，整个灵府的空像被撕开一道金线——
轰——
黑龙形态的少女从而降，足有十丈长，鳞甲如夜，金纹流转。她连姿势都没换，蜷成一只超大号的猫团，直接砸在灵田与湖泊之间的空地上。龙鳞与空气摩擦出细的火花，在身后拖出一道绚丽的尾迹。
咚！
地面塌陷出一个完美的龙形坑，边缘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七星草当场阵亡一半，灵米被震得集体弯腰，像是给这位不速之客行大礼。几只受惊的灵兔从草丛中窜出，慌不择路地撞在一起，滚作一团。
那明睁眼看了看四周：有山有水，有风无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竹香。她的龙瞳在阳光下收缩成两条细线，金色的虹膜上倒映着这个微型世界的景象。
还校
她嘟囔一句，尾巴一卷，把身子盘成蚊香，继续睡。龙息有节奏地喷吐着，在周围形成一圈圈细的气旋，吹得附近的灵草东倒西歪。
陈卓：......
他预想过各种隆重登场，唯独没预想过这种拆迁式着陆。少年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法诀都忘了散去。
更离谱的是，肇事者一秒入睡，鼻息间甚至冒出一个鼻涕泡，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随着呼吸时大时。
灵府的不会黑，只有柔和的晨昏轮替。人造太阳缓缓西沉，将黑龙的鳞片镀上一层金边。
陈卓原本想等那明醒来，可左等右等，那团黑龙像被施了永恒沉睡术，连根龙须都不带动的。他绕着她转了三圈，甚至大着胆子摸了摸她的鳞片——冰凉光滑，像是上等的黑曜石。
他只好先去修炼，在竹居前的空地上摆出五心朝的姿势，运转起基础功法。灵气顺着经脉流转，在丹田处形成一个的漩危
两个时辰后——
砰！
地面忽然抖了三抖，湖面荡起一圈圈夸张的同心圆。几条受惊的青灵鱼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陈卓险些走火入魔，灵力在经脉里乱窜，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冲出竹居，只见那明翻了个身，龙尾无意识一扫，把湖边那座用来垂钓的竹亭拦腰拍成两截。断裂的竹竿飞出去老远，插在灵田里，像一根耻辱柱。
前辈？少年试探着喊，声音发颤。
回答他的是一串均匀的呼噜声，声浪震得竹叶簌簌落下。
陈卓安慰自己：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至少龙还在...
轰！
龙爪一蹬，后山的灵泉眼被踢出一道豁口，泉水哗啦啦改道，直接冲向灵田。珍贵的七星草彻底全军覆没，被冲得七零八落，随着水流漂向远方。
陈卓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这...好像不太敬业？
他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这可是他花了三个月才培育出来的灵药啊！
为了保住自己仅剩的财产，陈卓决定把龙挪个地方。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
万界灵府第三重刚刚解锁北冥荒原，那里寸草不生，最适合当大型宠物屋。少年掐诀，调动空间之力，戒指上的宝石亮起微光。
嗡——
一阵扭曲的波纹裹住那明，连龙带坑一起传送到荒原。空间转移的波动惊动了几只栖息在远处的风精，它们发出细的尖叫，四散逃开。
北冥荒原常年飘着细雪，地面是玄铁色的冻土，寒风呼啸如刀割。那明被冷得一哆嗦，终于舍得睁眼。她的鳞片因为低温而微微收缩，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嘶——冷。
她打个响鼻，龙息喷薄而出，瞬间将方圆百丈的冻土烤成赤红岩浆。岩浆咕噜咕噜冒泡，翻滚着吞噬了飘落的雪花，蒸腾起大团白雾。又在她第二道鼾声里迅速冷凝，形成一块块琉璃质感的地面，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空的云彩。
于是，北冥荒原出现了史上第一片龙造玻璃田，边缘整齐得像是被精心测量过。
陈卓透过水镜看到这一幕，心脏狠狠抽搐：
...前辈原来是火属性？
他默默把给龙搭凉棚的计划划掉，改成加固空间壁垒，防止火灾蔓延。少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灵石，开始紧急修补空间阵法。
少年本以为，把龙丢到荒原就能高枕无忧，却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那明睡觉时，龙鳞会自然开合，像无数面聚灵镜，把灵府内游离的灵气统统吸过去。她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能量。鳞片间的金纹随着呼吸明灭，如同星辰闪烁。
不到半日，整个第三重的灵气浓度骤降两成。药田里刚冒头的养魂花开始打蔫，花瓣无力地垂下；湖里养的青灵鱼集体浮头，一副随时翻肚皮的模样，鱼鳃急促地开合着。
陈卓心疼得直抽气，脸色发白。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血啊！他只好开启灵府大阵，把第一重、第二重的灵气源源不断往第三重输送。灵气形成的溪流在空中蜿蜒，像是一条条发光的丝带。
输到一半，大阵地一声轻响——过载了。阵盘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几块作为能源的中品灵石地炸开，化为齑粉。
少年望着裂纹蔓延的阵盘，第一次对自己的本事产生怀疑：
我这是...请了一尊大佛回来供着？
他的声音干涩，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为了与沟通，陈卓决定采取怀柔政策。他翻遍了储物袋，找出十条一阶雪鱼，这种鱼生活在极寒之地，肉质鲜美，是许多灵兽的最爱。
他亲手烤了鱼，淋上珍贵的灵蜜，心翼翼地摆在北冥荒原边缘；又以灵石为基，搭了一个五十丈高的龙形抱枕，外面包着最柔软的流云锦，这种布料水火不侵，冬暖夏凉。
做完这一切，他徒百丈外，双手做喇叭状：
前辈！夜宵放这儿了——
回应他的是——
呼！
龙息扫过，雪鱼直接升华，连点焦香都没留下，只在原地留下十个焦黑的印记。流云锦抱枕被高温烤得缩水一半，变成一块皱巴巴的抹布，上面的绣纹都扭曲变形。
那明睡梦中咂咂嘴，似是对蚊子腿的味道不太满意。她的尾巴不耐烦地拍打地面，震得远处的山石滚落。
陈卓扶额，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龙财两失。他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少年不死心，开始翻阅戒指里那本厚厚的《灵兽豢养札记》。书页哗啦啦翻动，停在了一章。
书上：龙性嗜睡，尤喜金光闪闪之物，可筑珠光巢诱之。
陈卓一咬牙，把刚到手还没来得及焐热的一千枚金灵币全部取出，在北冥荒原堆了个迷你金山。金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形成一片耀眼的金色海洋。
金光闪闪，效果拔群——
那明尾巴一扫，金山哗啦啦被卷进自己身体下方，垫成更舒服的床垫。金币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然后，她翻了个身。
轰！
迷你金山被压成一张，厚度不足一寸，表面的纹路都模糊不清。
陈卓：......
他的嘴角抽搐，眼睛发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这些金币可是他准备用来购买筑基丹的啊！
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戒指改名叫万界龙窝？
折腾了足足三日，少年终于悟了：
这头母龙根本不是护道神兽的打开方式，她是来度假的。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提醒他，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想让她敬业？除非塌。
偏偏，还真就塌给他看了。
第三重空间边缘，突然出现一道黑色裂缝。裂缝边缘不规则地蠕动着，像是活物的口器。那是灵府升级时最忌讳的虚空噬洞，一旦出现就会不断吞噬周围的一牵
裂缝一出现，就开始疯狂吞噬周围山石。几块巨大的岩石被吸入其中，连声响都没发出就消失无踪。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所过之处，空间像破布一样被撕开。
陈卓脸色大变，急忙调动全部阵法镇压，却收效甚微。阵法的光芒刚接触到裂缝就被扭曲、吞噬，反而加速了它的扩张。
再这样下去，整个第三重都会被撕碎。少年的额头渗出冷汗，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前辈！
少年冲到那明面前，声音第一次带上急切，灵府要塌了，可否出手相助？
黑龙鼾声暂停。
那明懒洋洋掀起一只眼皮，金瞳里映出少年焦急的脸，也映出远处不断扩张的裂缝。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慢吞吞地抬爪——
啪！
一爪子拍在地上。
轰——
北冥荒原所有琉璃地面瞬间掀起巨浪般的符文，汇聚成一只万丈龙影，对着裂缝就是一记尾鞭。龙影所过之处，空间泛起涟漪，像是被抚平的绸叮
空间震荡，裂缝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粗暴缝合，发出不甘的声，最终地合拢。余波扩散开来，吹得陈卓的衣袍猎猎作响。
整个灵府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危机只是一场幻觉。
那明收回爪子，尾巴一卷，把少年也卷进自己身体围出的圈里。龙鳞冰凉光滑，却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别吵，睡觉。她嘟囔，声音因困倦而含糊不清。
陈卓被龙鳞包围，鼻端满是淡淡的硫磺味。他愣了半晌，忽然低低地笑出声。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好，睡觉。
少年闭眼，心底某处悄悄松了口气：
——这位大佛虽然不太敬业，但关键时刻，还是护短的。
远处，琉璃地面反射着微光，像一片凝固的星河。几只幸存的风精心翼翼地飞回来，在龙息形成的暖流中嬉戏。
那明呼噜声重新响起，偶尔尾巴拍两下，地面便轻轻颤动。陈卓在她怀里找了个空隙，蜷成一团，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多日来的疲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灵府的夜空悬着一轮不落的银月。月辉下，一头黑龙圈着一位少年，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远远望去，像一幅荒诞又温柔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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