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通道像一条被揉皱的金色缎带，把一人一龙地抛了出去。通道内壁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陈卓只觉得旋地转，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他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锈剑，剑柄上那块灰石头突然泛起微光，在他周身形成一个保护罩。
陈卓落地时，脚下是松软的草地，鼻尖撞进一股带着露水味的夜风。他踉跄几步才站稳，抬头望去——那明则稳稳当空悬停，她嫌地上脏，龙尾轻轻一摆，整个人离地三尺，像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吊着。月光透过她半透明的黑色纱衣，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轮廓。
前辈，这里是……陈卓环顾四周，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
夜色下，一座残破祭坛孤零零地立在荒原中央，十二根断裂石柱围成圆环，每根石柱上都雕刻着形态各异的龙纹。柱上符文残缺不全，却仍在月光里闪着淡金色的磷火，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烛光。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诡异。
那明打了个呵欠：龙族旧祭坛，专办过户业务。她故意把声音压得低沉，带着几分神秘福
——其实是她刚才用尾巴随手划拉出来的。但陈卓不知道，他只觉得高深莫测，背脊不自觉挺直。他注意到祭坛周围的地面上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
开始吧。那明抬手，指尖溢出一缕金线。那金线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龙力凝聚而成，在空中游走时发出细微的嗡鸣声，像缝补衣服的针，顷刻把十二根石柱重新成完整的符阵。随着最后一根金线落下，整个祭坛突然震动起来。
嗡——一声低沉龙吟自地底升起，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龙被唤醒。符阵中央浮现繁复的同心圆，光芒一层层亮起，从最外圈开始，每亮起一圈，空气中的压力就增加一分。最后凝成一张半透明的契约书，悬浮在两人之间，散发着淡淡的龙威。
契约书足有一人高，文字由纯光构成，龙飞凤舞，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每个字都在微微跳动，像是活物。陈卓只看一眼，便觉灵魂震颤，双腿发软，差点当场跪下。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变得急促。
【龙族灵魂契约】
甲方：龙尊那明（以下称）
乙方：陈卓（以下称）
条款一：甲方自愿献出世代守护之全部财宝，供乙方驱使。
条款二：甲方须以真龙形态，为乙方护道，直至乙方登顶大道。
条款三：甲方须在乙方遭遇危险时无条件出手相助
......
条款九十九：本契约一经签订，不可撤销，不可更改。
洋洋洒洒共九十九条，每一条都在疯狂薅龙鳞、榨龙血。那明扫了眼，嘴角轻轻抽搐。她注意到有几条特别离谱的条款，比如要求她每月提供三滴精血，还要在月圆之夜现出原形供乙方骑乘。
——原文里，她可是被男主一句我必不负你感动得稀里哗啦，当场签了卖身契。
——现在嘛......
前辈？陈卓心翼翼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可有不妥？
那明抬眼，笑得温柔：妥，很妥。她的笑容完美无瑕，连眼角都弯成了月牙状。
她抬手，指尖在契约末尾刷刷添了一行蝇头字：
以上条款，仅限财宝搬运。
字体极，颜色极淡，混在繁复的龙纹里，肉眼几乎分辨不出。她甚至还贴心地在二字上施加了混淆术，让任何试图解读的人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个关键限定词。
【系统六：……宿主，你这是合同欺诈。】
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无奈。
那明用神识回它：【系统守则第17条：允许在字面范围内自由解释合同。你管我？】
她在神识空间里冲系统做了个鬼脸。
六安静如鸡，默默调出了系统日志开始记录这次骚操作。
可以了。那明弹了下契约，光书应声而碎，化作无数光点，又在空中重组为两枚金色鳞片，分别没入她与陈卓的眉心。鳞片入体的瞬间，陈卓只觉得一股暖流席卷识海，像是有人在他脑海中点燃了一盏明灯。
他再睁眼时，眼底已多了一枚细的金色龙影。那龙影活灵活现，在他瞳孔中游动。他试着运转灵力，原本只有拳头大的气旋竟瞬间膨胀十倍，经脉里似有龙吟回荡。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让他忍不住想要仰长啸。
这就是……龙族契约的力量？他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下隐约有金光流动。
那明看着少年眼底藏不住的狂喜，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错觉——等陈卓发现那些条款的实际效力时，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仪式完毕，收工。她转身，龙尾一摆，就要走。黑色的纱衣在夜风中飘扬，像一片即将消散的阴影。
等等！陈卓急忙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拉住她，又在最后一刻缩回了手，前辈，您……不随我一起走？
那明挑眉：合同上写我必须贴身护道？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陈卓愣住，下意识回忆条款——确实没写。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重要细节。
那、那前辈要去哪里？他不甘心地追问。
睡觉。那明理直气壮，刚搬家，认床。她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一滴困倦的泪珠。
陈卓噎住。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不上来。契约签订时的神圣感还萦绕在心头，但眼前这条龙的态度实在太过随意，让他有种不真实福
那明懒得解释，随手在空中撕开一道裂缝，像掀开一道门帘。裂缝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光，内部是深邃的黑暗。她抬脚就要跨进去，黑色的裙摆已经没入黑暗。
前辈！陈卓忽然唤她，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我……我会变强！强到足以让您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那明脚步一顿，回头。月光下，少年脊背挺直，眼神灼灼，像一柄刚出鞘的剑。他的拳头紧握，指甲都陷入了掌心，渗出几丝血迹。那明敏锐地注意到，那些血珠在接触到锈剑时，竟然被悄无声息地吸收了。
那明忽然想起原文里，陈卓也曾对她这句话。那时她感动得稀里哗啦，当场把逆鳞拔下来送他。那块逆鳞后来成了男主最强大的护身符，救了他不下十次。
现在嘛……
她抬手，比了个，指尖一弯，像敷衍又像鼓励：加油哦。她的语气轻快得像是打发一个要糖吃的孩。
然后，整个人没入裂缝，消失不见。裂缝在她身后迅速闭合，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陈卓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夜风吹乱他的头发，带着初秋的凉意。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不知何时出现的金色龙鳞——那是契约的具象化证明。鳞片在他手心微微发热，像是在嘲笑他的真。
少年眼底燃起前所未有的野心，混合着不甘和愤怒。他咬紧牙关，直到口腔里泛起铁锈味。
前辈，等我。他轻声，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而裂缝的另一端，那明回到自己的空间——一片被云朵托起的浮岛。岛上种满了会发光的灵植，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软塌，上面堆满了各种材质的抱枕。她扑上去，滚了两圈，抱住一个龙形的抱枕，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六。她闷声叫道。
【在。】系统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把合同备份，再给我念一遍最后那行字。
系统沉默了一秒，然后机械地复述：……以上条款，仅限财宝搬运。
那明满意地打了个滚，把脸埋在枕头里闷笑：完美。她的笑声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翻身坐起，擦了擦眼角，突然正色道：对了，帮我监控那子的动向。我很好奇他发现真相时的表情。
系统默默调出监控画面，画面上陈卓正对着月光研究那枚龙鳞，表情从困惑到震惊再到愤怒，精彩得像是在表演变脸。
那明看着画面，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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