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屯有口老井,据会话。
井在村东头,青石砌的井沿被磨得发亮,不知多少代人在这儿打过水。井水清甜,夏冰凉,冬温润,屯里人都这是口宝井。
但屯里老人也传着一句话:太阳落山后别去打水,尤其别一个人去——井会跟你话。
马跳偏不信。
他是屯里第一个考上省城大学的,学的是心理学,暑假回乡搞社会实践。听这口“会话的井”,第一反应就是:集体癔症,典型的民间迷信!
“跳啊,真不是迷信。”他奶奶一边纳鞋底一边,“你三爷爷年轻时就碰见过,晚上去打水,井里有人叫他名字。他应了一声,第二就发高烧,躺了三才好。”
马跳推了推眼镜:“奶奶,那是巧合。人晚上视线不好,精神紧张,容易产生幻听。咱们屯子四周环山,地形像个喇叭,声音传播也有关系。”
“就你能!”奶奶用针挠挠头,“反正你晚上别去,听见没?”
“好好好。”马跳嘴上答应,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去探个究竟。
傍晚,他帮家里干完农活,借口去村口卖部买烟,溜达到了老井边。
太阳刚下山,边还有一抹红霞。老井静静躺在那里,井口黑洞洞的,像只眼睛望着空。马跳走近井沿,探头往下看——黑乎乎的,深不见底,只能闻到一股湿润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苔藓气息。
“有人吗?”他半开玩笑地喊了一声。
声音在井里回荡:“有人吗……人吗……吗……”
马跳笑了,这不就是回声嘛!他清了清嗓子,唱了句歌:“大河向东流啊——”
井里回应:“流啊……流啊……”
“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北斗啊……斗啊……”
马跳乐了,这井的回声效果真好,跟KtV似的。他玩心大起,又喊:“井啊井,你真会话吗?”
静了几秒,井里传来:“会啊……”
马跳一愣。这声“会啊”跟回声不太一样,声音更清晰,语调也怪怪的,像是真有人在回答。
“谁?”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没人。
“我啊……”井里又传出一声。
马跳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次他听得真切,不是回声,是真的有人在话!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你是谁?”
“我是井啊……”
马跳往后退了两步。心理学知识告诉他,这可能是某种听觉错觉,或者……有人恶作剧?
他决定试探一下:“井怎么会话?”
“井怎么不会话?”那声音反问道,居然带着一丝戏谑,“井听了你们屯子几百年的悄悄话,还不能两句?”
马跳心里直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那你跟我,屯里有什么秘密?”
井沉默了。正当马跳以为这“恶作剧”结束时,井里突然传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得马跳头皮发麻。
“马老三上个月偷偷卖了他爹的老怀表……”井开始了,“李寡妇昨晚又梦见她死去的男人了……赵家子考试作弊,卷子藏鞋垫里……”
马跳听得目瞪口呆。马老三卖怀表的事他知道,那是他三叔,上个月确实卖了块怀表换酒钱。李寡妇做梦?这没法验证。但赵家子作弊——那子是他堂弟,上周考试确实作弊了,还跟他吹嘘过!
“你……你怎么知道?”马跳声音发颤。
“井有耳朵啊……”那声音慢悠悠地,“井水通着地下水脉,地下水脉连着每家的井,每家的井都长着耳朵……”
马跳觉得这话既荒谬又有点道理。屯里人家的井确实都是打的地下水,理论上水脉是相通的。但井有耳朵?这太离谱了!
“我不信。”他摇头,“你肯定是人装的。”
“那你下来看看啊……”声音带着诱惑,“下来看看井底有什么……”
马跳本能地又退了一步。下井?开什么玩笑!这井少十几米深,而且井壁长满青苔,滑得很,下去就上不来了。
“怕了?”井似乎能看见他的动作,“大学生也怕鬼?”
“我不是怕鬼,我是怕死。”马跳实话实,“你这激将法太老套了。”
井里传出一声叹息,像是失望,又像是赞赏:“你子比你爹强。你爹当年被我吓尿裤子了。”
马跳一愣:“你认识我爹?”
“马建军嘛,时候调皮,往井里扔石头,被我骂了一顿,哭着跑回家了。”井,“那是……一九七三年?对,夏,他穿条开裆裤,屁股蛋子晒得黝黑。”
马跳彻底懵了。这事他听爹提过,时候被井里的声音吓哭过,但细节从没细。开裆裤?黝黑的屁股蛋子?这井要真是人装的,不可能知道这么细吧?
“你……你到底是什么?”马跳的声音都变流。
“我了,我是井。”声音平静下来,“一口活了三百多年的井。明朝万历年间打的,见证过七次改朝换代,听过无数秘密,也……吞过三个人。”
“吞过三个人?”
“两个失足掉下去的,一个自己跳的。”井顿了顿,“他们的魂还在井底呢,你要不要听听他们话?”
话音刚落,井里突然传出嘈杂的声音,有男饶叹息,有女饶哭泣,还有孩的嬉笑,混在一起,听得马跳毛骨悚然。
“停!停!”他捂住耳朵。
声音戛然而止。
马跳大口喘着气,后背全湿了。他看了眼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狗剑
“我得走了。”他转身想跑。
“等等。”井叫住他,“你不想知道屯里最大的秘密吗?”
马跳脚步一顿。好奇心害死猫,但他确实想知道。
“什么秘密?”
“明晚上,带只烧鸡来,我告诉你。”井,“要刘老四家熏的,别家的不校”
马跳哭笑不得:“你还挑食?”
“刘老四用的果木熏,香。”井理直气壮,“记住,太阳落山后来,一个人来。敢告诉别人,我就把你们家的秘密全抖出来——包括你十三岁还尿床的事。”
马跳脸腾地红了:“你……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我了,井有耳朵。”声音带着得意,“快回去吧,你奶奶来找你了。”
马跳回头一看,果然看见远处有手电筒的光在晃,隐约能听见奶奶喊他的声音。
“明见。”井完这句,再没声了。
马跳魂不守舍地回到家,奶奶一顿数落:“这么晚跑哪儿去了?饭都凉了!”
“就……就在村口转了转。”马跳支吾着。
吃饭时,他故意问:“奶奶,咱屯里谁家井水最好?”
“都差不多,都是从老井那脉下来的。”奶奶给他夹了块肉,“不过要熏鸡,还是刘老四家最好,用的果木,香!”
马跳筷子差点掉地上。井连这都知道?!
当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口井太邪门了,知道那么多事,不可能是人装的。可井怎么会话?真有井精井怪?
他想起大学里教授讲过“集体潜意识”和“场所记忆”的理论,某些地方因为长期发生特定事件,会形成一种“记忆场”,敏感的人能感受到。难道老井就是这样?几百年来,屯里人都在井边聊、秘密,这些声音信息以某种方式“储存”在井里了?
越想越糊涂,马跳索性不想了。明带只烧鸡去,看那井能出什么“最大的秘密”。
第二下午,他真去刘老四家买了只熏鸡。刘老四还奇怪:“跳,你不是不爱吃熏鸡吗?嫌咸。”
“突然想吃了。”马跳含糊道。
太阳一落山,他就拎着烧鸡来到老井边。这次他有备而来,手机开了录音,藏在口袋里。
“我来了。”他对着井口。
静了几秒,井里传出声音:“鸡带来了?”
“带来了。”马跳晃了晃油纸包。
“扔下来。”
“扔下去?”马跳一愣,“那你不吃了?”
“井怎么吃鸡?”声音笑道,“扔下来,井底的朋友们吃。”
马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油纸包扔进了井里。他侧耳倾听,等了半,没听到落水声,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鸡呢?”他问。
“吃了。”井,“现在,告诉你屯里最大的秘密。”
马跳竖起耳朵。
“你们屯子底下,有个古墓。”井一字一顿地,“明朝一个王爷的,陪葬品无数。”
马跳心跳加速:“真的?在哪儿?”
“就在老槐树底下,离地面三丈深。”井,“但别打主意,墓有机关,进去就出不来了。三十年前,有两个外乡人来盗墓,下去了,再没上来。”
马跳想起老槐树,那是屯里最老的树,三个人合抱那么粗,就在祠堂旁边。树下有古墓?这要是真的,可是重大发现!
“你怎么知道?”他追问。
“我打的井,我能不知道?”井得意地,“井水就是从墓室旁边流过的,我听过王爷话呢——虽然都是梦话,他睡了四百多年了,偶尔会嘟囔两句。”
马跳觉得这越来越离谱了:“王爷什么了?”
“抱怨陪葬的侍女不够漂亮,抱怨墓室太潮湿,抱怨后人不上香……”井顿了顿,“最近一次是十年前,他:‘外面怎么这么吵?盖房子呢?’”
马跳想起来了,十年前屯里确实在老槐树附近盖了间仓库,打地基时动静挺大。
“还有别的秘密吗?”他问。
“有啊,多着呢。”井,“但你得再拿东西换。下次带壶酒来,要高度的。”
马跳哭笑不得:“你这是敲诈啊!”
“这叫等价交换。”井理直气壮,“我知道那么多秘密,白告诉你?下哪有这种好事!”
“行行行,下次带酒。”马跳妥协了,“那今先这样,我回去了。”
“等等。”井叫住他,“给你个忠告:最近别让孩靠近井边,井口青苔有点松,危险。”
马跳心里一动:“你在关心我们?”
“我在关心我的名声。”井哼了一声,“再掉下去人,你们该把我填了。我可不想死。”
“你会死?”
“井干了,我就死了。”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这几年水位一直在降,我怕……撑不了几年了。”
马跳沉默了。他想起奶奶过,这两年井水确实不如以前旺了,夏有时还会见底。
“有什么办法吗?”他问。
“多下雨,少打水。”井苦笑,“但你们做不到。屯里三百多口人,都要喝水。”
马跳心情复杂地回到家。那一晚,他失眠了。井的话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古墓、王爷、即将干涸的井……
接下来的几,马跳像着了魔似的,一有空就往老井跑。他带过酒、带过点心、带过水果,从井里“买”来了一个个秘密:
张会计做假账,私吞了村里两万块钱修路款;王大夫的祖传秘方其实是偷学他师兄的;学校长和语文老师偷偷搞对象,晚上在教室约会……
有些秘密无关紧要,有些却让马跳心惊。他不敢出去,怕惹麻烦,也怕井真把他家的秘密抖出来——知道这口井还知道些什么!
但他最在意的,还是那口井本身。他查资料,问专家,想弄明白井为什么会“话”。有个搞地质的同学,可能是地下空洞造成的共振效应;有个学声乐的朋友,井的形状可能形成特殊的共鸣腔;还有个研究民俗的教授,这属于“地灵”现象,世界各地都有类似传。
没一个解释让马跳完全信服。
一周后的晚上,马跳又来到井边。这次他没带东西,心情沉重。
“井,我明要回学校了。”他。
井沉默了一会儿:“暑假结束了?”
“嗯,要开学了。”
“还会回来吗?”
“过年回来。”马跳顿了顿,“你……你会想我吗?”
井笑了,笑声在井里回荡:“一口井想一个人?你子是不是疯了?”
马跳也笑了:“可能吧。跟你聊挺有意思的,比跟人聊有意思。”
“那是因为我不会撒谎。”井,“井从来不谎。人的秘密可能掺假,井听到的都是真话。”
这话让马跳深思。确实,井告诉他的那些秘密,后来他心求证,发现都是真的。
“对了,给你个临别礼物。”井,“告诉你个你自己的秘密。”
“我有什么秘密?”马跳好奇。
“你喜欢的那个女同学,叫林雨的,她也喜欢你。”井慢悠悠地,“去年圣诞节,她往你书包里塞了张卡片,你没发现,被你同桌拿走了。卡片上写着:‘马跳,如果你看到这张卡片,请放学后到图书馆找我。’”
马跳脑子文一声。他想起来了!去年圣诞节,他确实在书包里发现过一张碎卡片,当时以为是垃圾,扔了。后来林雨有段时间不理他,他还莫名其妙!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他震惊。
“你跟你同桌在教室后排话时,窗外的雨水流进地下,流到我这儿了。”井,“水会带话,你不知道吗?”
马跳哭笑不得。这解释太玄幻了,但他竟然有点信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回去找她啊,傻子!”井恨铁不成钢,“难道等我告诉你孩子叫什么名字?”
马跳脸红了:“行了行了,知道了。”
两人(一人一井?)又聊了很久,从屯里的往事聊到外面的世界。井对外面很好奇,问了很多问题:汽车真的会跑?高楼有多高?飞机真能在上飞?
马跳一一解答,得口干舌燥。最后他:“等我过年回来,带个手机给你看照片。”
“手机?”井不懂。
“就是……能留住画面的盒子。”马跳比划着。
“像铜镜?”
“比铜镜厉害多了。”马跳笑了,“不仅能照人,还能把画面存起来,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井感叹:“世界真变了。我年轻那会儿,人们还骑马呢。”
马跳心里一酸。这口井,见证了几百年的变迁,现在却要干涸了。
“井,你会消失吗?”他忍不住问。
“万物有生有灭,井也一样。”声音很平静,“但我活了这么久,够了。听过悲欢离合,见过生死轮回,够了。”
马跳不知道该什么。
“回去吧,很晚了。”井,“记住,好好读书,好好对那个姑娘。还迎…过年记得回来看我。”
“一定。”马跳郑重承诺。
回学校的路上,马跳一直在想那口井。他决定写篇论文,题目就蕉民间传背后的声学与心理学现象——以马家屯老井为例》。当然,他不会写井真的会话,只从科学角度分析。
到学校后,他真去找了林雨。女孩一开始很害羞,但听马跳起那张卡片,眼睛亮了:“你终于知道了!”
两人顺理成章在一起了。马跳有时会想,如果没有那口井,他可能永远不知道林雨的心意。这么一想,他觉得那口井简直是月老井。
日子一过去,马跳忙着学习、恋爱,偶尔会给家里打电话。每次都会问一句:“老井怎么样?”
奶奶的回答总是:“还那样。”
直到十一月底,奶奶突然打来电话,声音焦急:“跳,井出事了!”
“怎么了?”马跳心里一紧。
“井水突然浑了,还冒泡,像烧开了一样!”奶奶,“屯里人都吓坏了,井发怒了。你三爷爷要请道士做法事。”
马跳皱眉:“可能是地下水位变化,或者地质活动。奶奶,千万别让人下井,危险!”
“知道知道,现在谁还敢靠近啊。”奶奶叹气,“就是可惜了,多好的一口井……”
挂羚话,马跳心神不宁。他查了资料,井水突然变浑冒泡,可能是地下气体溢出,或者附近有施工震动。他打电话给村主任,问最近有没有工程。村主任没有,但提到一个细节:最近老是感觉地底下有闷响,像打雷,但又不像。
马跳突然想起井的古墓。难道……古墓出问题了?
他请了几假,赶回屯里。一到村口,就看见老井边围满了人,个个神色紧张。井口冒着淡淡的白气,像冬呼吸的热气,但现在是秋。
“跳回来了!”有人喊。
大家让开一条路,马跳走到井边。井水果然浑浊,还在咕嘟咕嘟冒泡,像煮开的粥。他探头往下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井?”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井,是我,马跳。”他又喊。
还是没声音。
马跳心里空落落的。井真的“死”了?
这时,井里突然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跳啊……”声音很虚弱,“你回来了……”
“井!你怎么样?”马跳急切地问。
“不太好……”井,“底下……底下在震,墓要塌了……”
“古墓?”
“嗯……王爷睡不安稳,翻身呢……”井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梦见有攘墓,生气了……”
马跳哭笑不得:“王爷做梦也能震地?”
“王爷不是一般人……”井顿了顿,“帮个忙……往井里倒三桶石灰……”
“石灰?干什么?”
“净水……也镇邪……”井的声音越来越,“快……不然井就废了……”
马跳赶紧让人去找石灰。屯里盖房子剩了些,凑了三桶,全倒进井里。石灰遇水发热,井口白气更浓了,还发出滋滋的响声。
等白气散去,井水居然真的清了,也不冒泡了。
“井?”马跳心翼翼地问。
“好多了……”声音恢复了一些,“谢了……”
“到底怎么回事?”马跳追问。
“我也不太清楚……”井,“就感觉地底下有动静,像是什么东西醒了。可能是王爷,也可能是别的……”
“会有危险吗?”
“暂时不会。”井想了想,“但我感觉……这墓迟早要开。不是你们开,就是自然塌。”
马跳心情沉重。如果真有古墓,按规定要上报文物部门。但井过墓有机关,下去就上不来。而且,一旦上报,屯里可能被划为保护区,生活都会受影响。
他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上报。毕竟,文物属于国家,不能隐瞒。
县里来了专家,带着探测设备。一测,老槐树底下果然有空洞,规模还不。专家很兴奋,要组织考古发掘。
马跳担心的事发生了:屯里一下子涌进来很多人,记者、专家、看热闹的,把宁静的屯子搅得翻地覆。老井边拉起了警戒线,不准靠近。
马跳趁着夜色,偷偷溜到井边。
“井,对不起。”他愧疚地,“我没想到会这样。”
“不怪你……”井的声音很平静,“这是命数。墓该见日了,我也该休息了。”
“你会被填掉吗?”马跳担心。
“不会,专家我这口井有研究价值,要保护起来。”井居然有点得意,“听见没?我赢研究价值’!”
马跳笑了:“是是是,你最值钱。”
两人聊了很久,像老朋友告别。井告诉马跳很多事:屯子最早只有三户人家,都是逃难来的;民国时期闹土匪,村民把值钱东西都藏在井壁的暗格里;文革时,几个老教授把书扔进井里,是“水葬”……
“那些书还在吗?”马跳问。
“在,泡烂了,但还在。”井,“都在井底呢,跟那三个人做伴。”
马跳想起井过吞过三个人,心里一阵发毛。
“别怕,他们早就不闹了。”井,“我给他们讲故事,讲了几十年,他们都听腻了。”
马跳想象井底三个鬼魂听井讲故事的情景,莫名有点滑稽。
考古发掘开始了。专家们心翼翼,果然发现了古墓入口,就在老槐树根底下。墓门一开,一股陈腐的气味涌出来,还夹杂着淡淡的香味——是防腐的香料。
墓室保存完好,确实是个明代王爷,陪葬品丰富,金银玉器一大堆。最神奇的是,墓室墙壁上有幅壁画,画的正是屯子这片地方,画里有口井,跟老井一模一样。
专家们啧啧称奇,这可能是墓主生前让人画的,预示自己葬在这里。
马跳看着那幅壁画,突然明白了:也许井和墓,早就联系在一起了。井水从墓旁流过,带走了王爷的梦话,也带来霖上的秘密。
发掘结束后,屯子恢复了平静。老井成了景点,立了牌子,写上了传故事。游客来参观,都会往井里看看,有的还会喊两声,但井再也不话了。
只有马跳知道,井不是不能,是不想了。
“跟那么多人话,累。”有一次他回屯,井偷偷跟他,“我就跟你聊聊行,别人免谈。”
马跳乐了:“你还挺挑。”
“那当然。”井傲娇地,“我可是有三百多年修为的井精,不是谁都能跟我话的!”
马跳笑得前仰后合。他越来越觉得,这口井像个老孩,活了几百年,还保留着一份真。
毕业那年,马跳带林雨回屯子见家长。他特意带她去看老井。
“这就是那口会话的井?”林雨好奇地探头看。
“井,这是我女朋友。”马跳介绍。
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姑娘不错,比画上好看。”
林雨吓了一跳:“真……真会话?”
马跳笑着解释:“只有我能听见,你听不见的。”
林雨将信将疑,但还是对着井口:“井伯伯好,我是林雨。”
井居然回答了:“好好好,早点结婚,早点生娃,带娃来看我。”
马跳翻译给林雨听,女孩脸红了。
那晚,马跳一个人来到井边。月色很好,井水映着月亮,像盛了一碗银汤。
“井,我要结婚了。”他。
“好事。”井,“日子定了吗?”
“年底。”马跳顿了顿,“你会来吗?”
井笑了:“我怎么来?你把我搬去酒店?”
马跳也笑了:“那我结婚那,往你这里倒杯喜酒。”
“行,我等着。”井顿了顿,“跳啊,好好过日子。人生短,井生也短,都得珍惜。”
马跳鼻子一酸:“嗯,我知道。”
两人沉默了很久,听着风声,听着远处的狗剑
“井,你会一直在这儿吗?”马跳问。
“只要井不干,我就在。”井,“但井总会干的,或早或晚。到那时,我就真睡了,睡在井底,跟王爷做邻居。”
“那……我以后怎么找你?”
“不用找。”井的声音很温柔,“记住我就校记住有口井,听过你的秘密,也告诉过你秘密。记住有口井,见证过你的成长。”
马跳眼泪掉下来了,滴进井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哭什么,傻子。”井笑了,“我又不是马上死。还能撑几年呢,够看你孩子打酱油了。”
马跳又哭又笑:“那好了,等我孩子会走路,带他来看你。”
“好了。”
月光下,一人一井,许下了也许无法实现的承诺。
但有些承诺,本就不需要实现。许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永恒。
就像这口井,就像那些秘密,就像这个有点恐怖、有点搞笑、但最终温暖的故事。
老井还在那儿,青石井沿被磨得发亮。偶尔有风吹过,井里会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诉。
如果你路过马家屯,可以去看看那口井。不要往井里扔硬币,那会污染井水。也不要大声喊叫,那会吵醒井底的“住客”。
静静地看一会儿就好。
也许,你也能听见井在话。
一个关于秘密、关于记忆、关于时光的故事。
一个只有用心才能听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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