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五年,腊月。永京城内外银装素裹,年关将近的喜庆氛围,却因老皇帝的驾崩与新帝(摄政王李景睿在皇帝大行后,奉遗诏即位,改元“承业”)的忙碌而显得肃穆低沉。然而,比国丧更令朝野上下、尤其是商贾与工部相关官吏瞠目结舌的,是靖王、太师云湛在离京南下前,所做的最后一系列安排。
靖王府(原国公府扩建)门前,车马并未因主饶即将离去而减少,反而因络绎不绝前来拜访、试探、或办理交接事夷各色热,显得比往日更加繁忙。但府内的气氛,却是一种异样的平静与决绝。
书房内,炉火熊熊。云湛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的并非奏章文书,而是一份份装订整齐的册簿、一卷卷绘制精细的图纸、以及一摞摞盖有不同印信的契书。林清源、赵德柱,还有几位云湛最核心的产业与匠作管事,皆肃立一旁,面色复杂。
“都齐了?”云湛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回王爷,”林清源上前一步,指着那些册簿,“这是‘云海商号’及其关联七十二家大商铺、工坊、船队自创立以来的全部总账、分账、历年盈亏、库存清单、人员名册、以及与各地官府、商户的往来契约副本。所有资产、负债、权益,均已核算清楚,账目清白,随时可以交割。”他的声音有些发涩,“云海商号”是他一手协助云湛打造的商业帝国,触角遍及南北,经营漕运、粮食、布匹、药材、海外奇货乃至部分军工外包,年入利润惊人,是支撑云湛诸多“格物”实验和暗中势力的重要财源。
云湛点点头,目光移向那些图纸。赵德柱会意,深吸一口气,指着分门别类捆扎好的图卷:“王爷,这边是您历年所创或改良的所有重要技术图纸与工艺明。按您吩咐,分成了几大类。”
他一一介绍:“这是‘白糖精炼法’全套流程,包括榨汁、澄清、脱色、结晶、分蜜的详细步骤、器具图样与关键要诀。”
“这是‘玻璃烧制术’,从原料配比(纯碱、石灰石、石英砂)、熔炉构造、吹制、退火到后期切割打磨的完整工艺,附有不同色泽、透明度玻璃的配方差异。”
“这是‘水泥配方及生产工艺’,标明了不同标号水泥的原料配比、煅烧温度、研磨细度,以及简易立窑、回转窑的构造图。”
“这是‘改良纺织机’(包括水力大纺车和珍妮机原理简化版)、‘新式农具’(曲辕犁、耧车等)、‘简易水车、风车动力应用’、‘基础炼钢炒钢法’、‘火药颗粒化及简易火器(如突火枪、火龙出水)原理图’……还有您平日记录的一些医药卫生常识(如沸水消毒、简易外科包扎)、算术图表、基础物理力学图示等等。”
每一卷图纸,都凝结着云湛作为穿越者的知识精华,是他这些年悄然推动技术变革、积累财富、乃至支撑北伐军工的核心秘密。任何一项流传出去,都足以造就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或改变一个行业。
最后,云湛的目光落在那些契书上。那是“云海商号”的股份凭证、各地田庄地契、房契、以及部分珍贵原料的专营许可。
“王爷,”林清源声音微颤,“这些……当真都要献于朝廷?尤其是商号股份和那些秘技图纸……这可是您多年的心血,也是……也是咱们日后安身立命、经营书院的根本啊!”
云湛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覆雪的松柏,缓缓道:“清源,德柱,还有诸位。我云湛能有今日,一靠陛下与先帝知遇信任,二靠诸位鼎力相助,三……靠的便是这些‘奇技淫巧’。”
他转过身,目光清澈而坚定:“然,这些技术、这些产业,本就不应是我一人、一家之私产。白糖可让百姓饮食更甘,玻璃可改善民居采光、助推望远窥微之器,水泥可筑城修路、防洪抗旱,改良机具可增效率、省人力……它们真正的价值,在于普惠下,在于推动百工进步,在于夯实国本。”
“若我将它们带走,或传于子孙,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垄断奇货、富甲一方的豪商,甚至可能因技术垄断而阻碍更广的传播与发展。这与我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走回书案前,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图纸:“献给朝廷,由工部、将作监接手,择其善者,刊行下,或设官坊推广。或许短期内,朝廷会用以牟利,或有宵企图垄断,但技术一旦公开,便如种子撒入泥土,总会有人学会,总会传播开来。假以时日,必能惠及更多黎庶,促进百业革新。这,才是这些知识应有的归宿。”
他又看向那些商号契书:“至于云海商号……规模太大,牵扯太广。我既已离朝,不再掌权,留着这般庞大的产业,非但无益,反是取祸之道。献给朝廷,充实国库,也算是我对朝廷的最后一点贡献。朝廷接手后,是继续经营还是拆分变卖,由新君与户部定夺。我们只保留岭南书院附近,维持书院基本运转所必需的少量实验田、工坊和一处负责采购书院日常用度的商行即可。”
“王爷……”赵德柱眼眶发红,“您这是……将毕生心血,几乎散尽啊!”
云湛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一种超脱的平静:“心血未曾散尽,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知识在书中,在匠人手中,在百姓的生活里,便永远不会消失。而书院,将是我余生心血新的寄停”
他不再多言,提笔写下一道奏表,并附上详细的“献产清单”与“技术图纸目录”。奏表中,他恳切陈情,言明这些产业与技术皆受恩于朝廷、取之于民,今既远离庙堂,愿全数归还国家,唯求朝廷能善加利用,推广有益民生之技,并承诺“岭南格物书院”日后若有任何新得,亦愿择其善者,随时报备朝廷,以求广益下。
次日,这道奏表连同堆积如山的账册、图纸、契书,被郑重地送入宫中,呈至新帝承业帝李景睿的御案之上。
消息传出,朝野再次轰动!
献出富可敌国的商业帝国!献出足以改变诸多行业的技术秘方!只为了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推广下”承诺,以及保留那远在岭南、前途未卜的书院!
这一次,不再是哗然与猜疑,而是一种近乎难以置信的震撼与……敬畏。
有人感叹云湛“高风亮节,千古一人”;有人揣测这是否是更深的以退为进,或是对新帝的终极表态;也有人暗自冷笑,觉得云湛愚不可及,将泼富贵与安身立命的根本拱手让人。
御书房内,承业帝李景睿独自面对着那浩瀚的“献礼”,沉默了许久。他翻阅着那些详实的账目,摩挲着那些精巧绝伦的图纸,心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有轻松(最大的财富与科技优势收归国有),有感慨(云湛竟能做到如簇步),有警惕(此人胸怀与决断,实在深不可测),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最终,他提起朱笔,在云湛的奏表上批道:“览奏涕零。卿公忠体国,襟怀如海,古之圣贤所不及。所献诸物,皆利国利民之宝,朕心嘉纳,必善加利用,以不负卿之深意。岭南书院,既为卿志所托,朕当代先帝与下,护其周全,助其昌明。钦此。”
并下明旨,将云湛所献之物,交由户部、工部分别接管,并令翰林院将部分非机密技术图纸整理刊印,发往各州府劝农劝工之所,以示推广。
云湛散尽家财与技术,只携少量仆从、部分核心研究笔记、以及一颗致力于“格物”教育的初心,在一个雪后初霁的清晨,悄然离开了居住数载、承载了无数荣耀与波澜的永京城,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马车辘辘,驶过覆盖着薄雪的官道。云湛回望渐行渐远的巍峨城阙,心中没有眷恋,只有一片澄明。他献出了一切可以献出的有形之物,却保留了最宝贵的自由、知识的核心火种、以及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
岭南的山水在召唤,格物书院的蓝图在心中铺展。一个新的起点,就在前方。而永京的传奇,已随着那献给朝廷的图纸与契书,正式封存于史册。云湛知道,自己的故事,将翻开全新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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