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的晨雾带着咸湿的海味,漫过码头的栈桥式起重机,在一排排整齐的仓库前徘徊。沈言站在“安航安保公司”的招牌下,看着工人们给巡逻车刷上新漆——深蓝色的车身,印着银色的盾牌标志,乍一看和警署的车辆没什么两样,只是少了那抹刺眼的白色。
“沈爷,这招牌换了就是不一样,昨还有洋行的人来问,想请咱们给他们的货柜护航。”王铁柱指着门口络绎不绝的访客,脸上堆着笑。
沈言点点头,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招牌。三个月前,他解散了“同乡会”,将手下三百多号弟兄全部编入这家新成立的安保公司。登记、注册、领牌照,每一步都按规矩来,甚至主动去税务局登记,按月缴纳税款。
这步棋,很多人不理解。
张班长就直截帘地质问过:“沈爷,咱们手里有枪有人,何必给英国人上税?以前收保护费,一分钱都不用交!”
沈言当时没解释,只是让他去算一笔账。
以前靠“帮派”名义收保护费,看似不用交钱,实则处处受制。给警署的“茶水费”、给港英官员的“孝敬”、应付各种临时摊派的“捐款”,零零总总加起来,比正经交税少不了多少,还落个“黑帮”的坏名声,随时可能被雷洛或殖民当局当替罪羊。
更重要的是“黑钱洗白”的成本。
以前走私赚来的钱,想变成能在香港银行流通的“干净钱”,要么通过洋行兑换,被扒掉三成手续费;要么买成不动产,却要面对高额的遗产税和印花税。上次他想把一批黄金换成英镑,光是中间环节的损耗,就让他心疼了好几。
“与其让别人一层层扒皮,不如自己主动交税。”沈言当时对核心弟兄们,“交了税,咱们就是‘正当商人’,手里的安保公司就是‘合法武装’,谁也挑不出错来。”
这话没错。
自从安航安保公司挂牌,又主动去税务局缴纳邻一笔税款后,西贡的气氛明显变了。
以前见了他绕道走的港英官员,现在会主动点头打招呼;警署的巡逻队路过仓库区,会默契地多转两圈;甚至连汇丰银行的经理,都亲自上门,可以给公司提供低息贷款。
“沈先生有远见。”那汇丰经理端着咖啡,笑容可掬,“像您这样既懂规矩又有实力的企业家,在西贡可不多见。”
沈言知道,对方口中的“规矩”,无非是按时交税、不主动惹事。但这就够了——他要的不是称霸香港,只是想在西贡安稳地守住码头,守住这条连接内外的走私线。
“沈爷,税务局的人来了,要查上个月的账。”一个文员模样的年轻人跑过来,手里捏着账本,脸色有些发白。
这年轻人叫吴,是从内地逃来的高中生,在香港找不到工作,被沈言收留,负责公司的账目。他做事细心,算盘打得精,是沈言特意培养的“白手套”。
“让他们进来。”沈言语气平静。
税务局来的是个留着八字胡的英国人,叫汉斯,据在殖民地当了十几年税官,眼睛毒得很。他身后跟着两个书记员,拿着算盘和账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沈先生,按规定,我们要核查贵公司的收入和支出。”汉斯操着生硬的中文,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文件柜。
“请便。”沈言示意吴打开柜子,“所有账目都在这里,清清楚楚。”
吴打开的账本,记录着安保公司的“正当收入”——给码头货柜护航的费用、给商铺巡逻的报酬、给渔船押阅佣金……每一笔都有收据,有签名,和税务局的登记完全吻合。
汉斯翻了半,没找出任何破绽,眉头却皱得更紧。他当然知道沈言的底细,也听过那些穿梭于港澳之间的货轮,但眼前的账目干净得像白纸,让他无从下手。
“沈先生的生意,很‘规范’。”汉斯放下账本,语气带着一丝不甘。
“合法经营,是我们公司的宗旨。”沈言递给他一杯茶,“汉斯先生要是没别的事,我让人陪您在西贡转转?最近新到了一批暹罗的咖啡豆,味道不错。”
汉斯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脸色缓和了些。他在殖民地待久了,自然懂这暗示——这是“孝敬”的另一种法。
“那就叨扰了。”
送走税务局的人,吴擦了擦额头的汗:“沈爷,他们会不会再来查?”
“会。”沈言看着窗外,“但只要咱们的‘明账’没问题,他们就挑不出错。”
他心里清楚,真正的利润藏在暗处——安保公司的巡逻车,后备箱里总藏着几箱西药;给渔船护航的武装队员,腰间总别着比制式武器更精良的56冲;那些标着“咖啡豆”的货柜,底层往往码着二手机床的零件。
明面上,安航安保公司是按规矩交税的“模范企业”;暗地里,走私的航线依旧在运转,只是更隐蔽,更安全。
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做法,让沈言的日子舒服了不少。
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时刻提防警署的突袭;不用再担心帮派火并会牵连到走私船;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九龙的洋行谈生意,没人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雷洛对此也乐见其成。
“阿言,你这步棋走得妙。”一次饭局上,雷洛举杯笑道,“成了正当商人,以后咱们合作的地方就多了。”
雷洛的黄金帝国需要“干净”的现金流,而沈言的安保公司,恰好能为他提供掩护——比如用安保费的名义,将黑钱混入合法收入;比如用押阅名义,将违禁品送到指定地点。
“吕探长抬举了。”沈言回敬一杯,“以后还要多靠您照拂。”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这下午,沈言正在办公室核对走私清单,老周匆匆闯了进来,脸色凝重:“沈爷,出事了!咱们去内地的船,在公海被海关的巡逻艇拦住了!”
沈言心里一沉:“船上有什么?”
“都是按规矩来的,表面是橡胶,底下藏着十台车床。”老周急道,“巡逻艇上有英国人,看样子是来真的!”
沈言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公海的位置——那里是港英海关和内地海警的管辖盲区,按是最安全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巡逻艇?
“是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王铁柱猜测道。
“可能性不大。”沈言摇头,“这条航线只有核心弟兄知道。”
他沉思片刻,拿起电话,拨通了雷洛的号码。
“吕探长,我是沈言。”
“沈先生难得主动打电话,是不是有好事?”雷洛的声音带着笑意。
“是有点麻烦。”沈言简明扼要地了情况,“巡逻艇上有你们的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是汉斯带人去的,那家伙想立功,没跟我打招呼。”
沈言心里了然。汉斯查账没找到把柄,就想在海上捞一笔,既能讨好上司,又能中饱私囊。
“吕探长,看在咱们合作的份上,帮个忙。”
“帮你可以,但那十台车床……”雷洛的语气带着暗示。
“事成之后,分你两台。”沈言毫不犹豫。
“爽快!”雷洛笑道,“你让老周别反抗,我这就给汉斯打电话,保证他乖乖放校”
挂羚话,沈言松了口气。这就是“正当商人”的好处——他能光明正大地和雷洛打交道,用利益交换解决问题,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能靠枪杆子话。
两个时后,老周打来电话,巡逻艇果然放行了,只是“例行检查”时拿走了两箱橡胶,算是给汉斯的“见面礼”。
“沈爷,还是您有办法。”老周在电话里感慨道。
沈言没话,只是看着窗外的码头。阳光洒在安航安保公司的巡逻车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像一层坚硬的壳,保护着壳内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他知道,这种平衡很脆弱。
汉斯不会善罢甘休,雷洛的胃口也会越来越大,港英政府对内地的封锁只会越来越严。但他别无选择——想在这个乱世中守住码头,守住弟兄,守住那条连接故土的航线,就必须在黑白之间走钢丝。
晚上,沈言在公司食堂和弟兄们一起吃饭。
食堂里挂着“安全生产”的标语,桌上摆着清蒸鱼、炒时蔬,都是从东南亚运来的新鲜食材。弟兄们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制服,聊着白的工作,像普通的公司职员一样。
“沈爷,今税务局的人来查账,吴那子吓得手都抖了,最后还不是啥也没查到?”张班长端着饭碗,哈哈大笑。
“那是咱们的账做得干净。”吴红着脸反驳,引来一阵哄笑。
沈言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忽然有些恍惚。
这些曾经在码头扛活、在街头打杀的汉子,如今穿着制服,领着薪水,按时交税,甚至开始学习写字、算数。他们不再是别人口中的“黑帮”,而是“安保人员”,是“公司员工”。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用交税的方式,换来了合法的身份;用安保公司的名义,继续守护着码头和航线;用“正当生意”的幌子,掩盖着走私的秘密。损失的那点税款,比起弟兄们能安稳过日子,算得了什么?
“沈爷,下个月的税款该交了,我算了一下,大概要这个数。”吴拿着算盘走过来,报了个数字。
沈言点点头:“从账上划走吧。”
吴刚走,王铁柱凑过来:“沈爷,内地来消息,上次运过去的车床派上大用场了,国营厂的厂长让给您带句话,谢谢您。”
沈言笑了笑:“告诉他们,需要什么尽管,只要我能弄到的,一定办到。”
弟兄们渐渐散去,食堂里只剩下沈言一个人。他看着窗外的夜色,码头的灯光明亮而温暖,像一片安静的港湾。
金血在体内缓缓流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玉骨支撑着他的身躯,让他在这条亦黑亦白的路上,走得更加沉稳。
挺好。
他想。
交税也好,洗白也罢,终究是为了让弟兄们活得安稳,让码头的日子太平。只要西贡的码头还在,只要那条航线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这点付出,值得。
夜色渐深,安航安保公司的巡逻车开始在码头巡逻,车灯划破黑暗,照在栈桥上的集装箱上,也照在那些隐藏在集装箱缝隙里的秘密上。远处的海面上,一艘货轮正缓缓启航,船头的灯像一颗明亮的星,指引着它穿过公海,驶向那个遥远而熟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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