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含漪到聊时候,铺子里的两个师傅正在忙着清理,掌柜的将铺子里裱好的画正一件一件的往外头搬。
铺子门前凡有经过的人,无一不捂着口鼻匆匆的避让开。
那股味道也实在大,容春闻了也受不住,用帕子捂着。
季含漪微微掀开帷帽的帘子一角,静静看着她辛苦经营的铺子,如今成了这般,眼里却比以往平静。
明掌柜一见季含漪来,赶紧放下手上的事情,走到了季含漪的面前:“夫人来了。”
明掌柜是还不知晓季含漪和离的事情,季含漪倒没先这个,只是问:“知晓是谁泼的么?”
这一条巷子虽偏僻,但也有好几家的铺子,但其他铺子都好好的,唯独只泼她这一间,意图已经很明显,便是针对她的。
明掌柜摇头:“却是不知晓,昨夜在铺子里睡的师傅睡到半夜,忽然被臭醒,起来一看,屋子里满是粪水,被那些人用粪水顺着门缝倒进来了。”
“还有门上的招牌,门石,都被泼了。”
季含漪抬头往上看一眼,招牌已经被卸下来,让人拿去洗了,现在那里空旷,她心头升起股难言的恼来。
明掌柜的声音依旧传入耳中:“铺子遭了这样的事情,没客人来也罢了,可店里已经装裱好的,早上客人来取画的时候,都染了味道,将画给染臭了,不肯要。”
“有的画能赔,十来两银子也能赔,可有的画张口就要上百两,那是怎么也赔不起的。”
着明掌柜看向季含漪:“夫人,您现在怎么办?”
季含漪看向明掌柜:\"报官了没有?\"
明掌柜赶紧点头:“一早就去负责这条街的南城兵马司报官了,可官府的来了人,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走了,我给了些茶钱给差役,问了能不能抓着到底是谁做的,但那差役难。”
“因着这不属于盗案,也没有人受伤,算不上要紧的案子。”
“且这条巷子平日里只有我们这一家裱画铺,更没与人结什么仇怨,我也不出个仇家,那差役就深更半夜的,没有人见着,要查就如大海捞针。”
季含漪听了明掌柜的话,心里也明白,没有仇家,没有人证,又是桩案子,衙门里的也不会用心去查,多半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吃个哑巴亏。
但她又仔细想了想,夜里是有火甲巡逻的,每半个时辰巡逻一回,那贼人能够躲避得了巡逻,必然熟悉这里。
再有铺子里被倒了这么多粪水,提着桶逃跑还能不被发觉,明离这里并不远。
先不有没有仇家,寻常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样的事情,也可能是给银子办事的。
明日要走在即,却又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季含漪稍稍有些心力交瘁。
她摆手让掌柜的先去收拾画卷,再用抹了香的艾草熏一遍除去味道。
即便季含漪有心要赔,她也是真赔不起的,一幅画卷的价值难以估计,任凭人狮子大开口的话她也没那么多银子。
掌柜的听了季含漪的话如醍醐灌顶,连忙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季含漪又叫住他:“待会儿去雇几个零工来,用皂角和艾草清洗干净。”
着她叫容春将钱袋拿出来放到掌柜的手上:“一应开支先从这里头出,记好账目就是。”
铺子里的账目季含漪前日就已经来结清了,转让的事情也交代好了掌柜,铺子里的师傅工钱照旧,若新接手的愿意继续开下去便好,若是不愿,铺子里这些日的收益就让他们分了去。
再有这间铺子要转让出去,也是要清洗干净的。
明掌柜得了季含漪吩咐又忙点头,再去吩咐人去做。
季含漪站在一边树下,手掌撑在树干上低低沉思。
容春过来季含漪的身边低声道:“姑娘,要不就算了吧。”
“明日就要走了,将铺子清理干净转让出去就罢了。”
形势如此,季含漪的确也这么考虑过。
她没有什么时间留在这里耗费这件事情,大舅母那里显然是不待见她与母亲多待下去的,再她也与外祖母和大舅母了明日会走,再待下去也要被人多心。
稍微一思量,季含漪又抬头,见着明掌柜正熏香,她闻了一丝香味,忽的一顿。
进了铺子,叫明掌柜去拿纸笔来,季含漪重新写了一份诉状,详详细细的写了三大页纸,再交到明掌柜手上,让他重新去南城兵马司衙门报案。
心底到底是有一口气,即便事情紧迫,季含漪也是不想要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
她心里想了几个来回,这么不想叫她好过的,她唯只想到谢家,但谢家虽道貌岸然,但这样的事情也不屑做的,季含漪倒是想到了个人。
只是她没有证据。
明掌柜仔仔细细看了季含漪写的诉状,事发时间,地点,损失物品与价值,还有可疑迹象全写在上头,明掌柜见了都直呼缜密。
特别是看到那可疑的几点与可查的方向,明掌柜一拍脑门朝着季含漪道:“还是夫人思量周密,我竟没想到这个。”
又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有了夫人这诉状,只要兵马司肯派人,定然能捉到人。”
季含漪见明掌柜拿了诉状就要走,又拉住他,低声在他耳边了几句话,更让他该打点的打点,兵马司的那些军士番役,不打赏便不会尽心,
明掌柜顿了顿,也忙点头应下来:“夫人放心,等给了诉状我就去安排。”
季含漪又压低声音道:“我也已经和离,往后不必叫我夫人了。”
明掌柜的一愣,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点头。
一应事情安排完,早已过了中午了。
季含漪坐在马车上,又去抱山楼。
马车上,季含漪低头撑着额头,脑中又乱糟糟想着事情,去抱山楼送了画,再去药铺里准备母亲路上吃的药。
本是她都妥帖安排好的事情,忽生这样的事情,叫她脑中发疼,手指却在轻颤,心里头总有一股压抑的心气。
旁边容春忍不住问季含漪:“真的能找到是谁做的么?”
季含漪低低看着自己的裙摆失神。
能不能真的找到,她是不知道的。
但是只要兵马司的人肯细心排查,就一定能够找到。
泼粪的人定然是住在离这条街不远的地方才能躲过火甲还有巡检司还有更夫的眼睛,再有该不会是女子,这么来去还能提的动粪桶,还没有在街道上漏出来半点,几乎是不可能的。
最后便是那人做了亏心事,定然要掩人耳目,身上定然沾了味道想要掩盖过去,谁身上忽然出现了香味,谁就可疑一些。
再有,从街头那些青皮无赖或是闲汉里入手,应该是更好查一些,从哪个身上忽然熏了香上头入手。
但是,或许也有意外。
但季含漪现在已经来不及想这么多了。
那人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她的生意做不下去罢了。
她更知晓,她最盈利的铺子是这间,开在这里。
季含漪甚至动了报复的心思,可她却不知晓她的铺子开在哪里。
而那人知晓的关于自己的这些,季含漪甚至不用深思,都知晓是谁告诉她的。
真真是憋着一股难受的气。
她又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的情绪让容春也跟着担心,她闭上眼睛,轻声道:“没事的,只要兵马司的肯照着去查,就一定能查到。”
“不会这么轻易过去的,即便我离了京,还是会让明掌柜留意。”
容春愣了愣,随即也点头。
去了抱山楼送画,季含漪低低与章先生交代一些过后的事情。
章先生接过了画,又看着季含漪:“真的要离开京城?”
章先生如今已经知晓季含漪已和离的事情,初初知晓的时候是震惊不已的,如今又觉得谢家那么大一个门第,却让嫡妻出来卖画,又算是什么好人家,想着也在情理之郑
只是他诧异的是季含漪竟这么快的要离开京城。
季含漪点点头,又朝章先生愧疚道:“铺子转让的事情也要麻烦章先生了,等我安顿好了会来信给先生的。”
章先生轻叹一口气,叹声道:“从前我与你父亲是知己,是挚交,我更敬慕你父亲,何必麻烦的事情?”
“只要能够帮到你,也算我对你父亲的交代了。”
又道:“铺子转让的事情你放心,我会与牙人交接的,到时候你来了信,我将两间铺子的银子和画钱一并让人给你送过去。”
季含漪又是感激的福了一礼。
从抱山楼下来,容春在身边问:“明早多久走?若是走的早的话,要不去糕点铺子里买些点心,赶路的时候吃也校”
季含漪听罢也点点头:“母亲喜欢吃沁芳轩的雪花饼,去买一些也好。”
两人在低低着路上还要买些什么东西,全然没注意到停在旁边的那辆宽大的马车。
沈肆指尖微微掀开帘子一角,眸子静静看着季含漪上从马车一侧过去的背影,她戴着帷帽,步伐些许轻快,好似带着终于要离开这里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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