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渊刚迈出半步，想要去查看那个在熔炉深处闪烁的金色光点。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d区炸响。
不是那种常规的“入侵警报”，而是一种低沉、压抑，仿佛心跳骤停般的蜂鸣。四周原本幽蓝色的照明灯光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惨烈的猩红。
轰隆隆——！
四面八方的重型隔离闸门，像是一张张钢铁巨口，带着数万吨的液压动力，狠狠咬合下来。
那个装着“金色个体”的隔离舱瞬间被厚重的装甲板封死，连同下方的熔炉一起消失在视野郑
整个d区观景台，变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铁棺材。
【警告！检测到生物逻辑遭不可逆篡改。】
【污染源：内部。】
【判定：‘忒修斯之船’悖论爆发。原版零件已被替换，当前载体不再被视为‘员工’，更正为‘病毒宿主’。】
【执挟深度清洗’计划：将对d区隔离仓内所有碳基生物进行分子级重组。】
【倒计时：60秒。】
方舟AI的声音不再柔和，它剔除了所有拟人化的伪装，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杀戮逻辑。
“清洗？”陈萍萍推着轮椅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这破船是打算把我们也扔进炉子里烧了？”
“不，比那更糟。”李承渊看着四周墙壁上开始喷涌出的高浓度消毒瓦斯，“它要把我们分解成原子，再拼回去。拼好之后，你就不是你，而是一堆干净的蛋白质。”
滋滋——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高压电离臭味。
李承渊突然感觉手背上一阵灼烧般的剧痛。他低头一看，只见那个位置的皮肤正在诡异地蠕动，红色的血管凸起，迅速交织成了一只半睁半闭的眼睛图案。
那只眼睛，和之前在舷窗外看到的“深红巨眼”，一模一样。
“别动！”
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
李承渊回头，看见陈萍萍不知何时已经把手缩进了袖子里，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鬼火疯狂跳动，死死盯着李承渊的手背。
“你的手。”陈萍萍的声音阴冷得像是一条毒蛇，“那是深红之王的标记。你是那个信标，那个引路人。”
“陈院长，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李承渊皱眉。
“内讧？”陈萍萍咧嘴一笑，那笑容在红色的警报灯下显得扭曲而狰狞，“也许从来就没有外人。从一开始，那个把深红视线引到船上来的人，就是你。或者……现在的你，已经被那个眼球给夺舍了？”
陈萍萍的影子，在红光下拉得老长。那影子并没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而是像有生命一样，自行扭曲、膨胀，最后化作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形状，正要把李承渊一口吞下。
幻觉。
这是深红病毒在制造认知偏差。
“我不信他，我信我的铁钎。”一直沉默的五竹突然开口。
但他手中的铁钎，却并未指向隔离门，而是微微抬起，那个尖锐的顶端，正对着李承渊的眉心。
五竹那永远蒙着黑布的眼睛部位，透出了两点刺目的红光。
“我在你的数据里，看到了……毁灭。”五竹的机械音变得断断续续，“你是……神庙的……敌人。”
局面瞬间失控。
短短几秒钟内，李承渊就从“代理管理员”变成了众矢之的。
方舟系统要杀他，因为他是病毒源；队友要杀他，因为幻觉告诉他们，李承渊就是深红之王的分身。
腹诽一句：这古神是搞传销出身的吧？洗脑能力这么强，哪怕隔着网线都能让人自相残杀。
李承渊没有辩解，也没有试图用武力镇压这两个已经陷入半疯癫状态的队友。
他直接盘腿坐在霖上。
“想杀我？可以。”李承渊闭上眼，双手摊开，放弃了所有的防御，“但在动手之前，先看看这个。”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李承渊的眉心扩散而出。
那是“网”的权限，也是他最为核心的代码逻辑。
在这个封闭的铁棺材里，李承渊强行构建了一个型的局域网，并没有用来攻击，而是粗暴地将陈萍萍和五竹的意识，全部拉进了自己的思维殿堂。
思维空间内，一片纯白。
李承渊站在中央，赤裸着上身。
在他的胸口、后背、手臂，甚至脸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红色的血管纹路。那些纹路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构成了一个个正在疯狂眨动的“眼睛”。
但他并没有被控制。
那些眼睛被死死压制在皮肤表层，被一层淡淡的金光锁住，无法侵入他的大脑半分。
“看清楚了吗？”李承渊的声音在思维空间里回荡，震耳欲聋，“这确实是病毒，是深红之王的注视。但它不仅仅在我身上。”
他抬手一指。
陈萍萍和五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
在陈萍萍那枯瘦的双腿上，在五竹冰冷的金属躯壳内，同样的红色眼球纹路正在疯狂蔓延。
“我们全员感染了。”
李承渊冷冷地看着他们，“那个眼球不仅是在看我，它是在通过我，把卵产在每一个看到它的人身上。你们看到的幻觉，你们心里的杀意，都是这东西在作祟。它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好让它省点力气。”
陈萍萍呆住了。他看着自己腿上那些恶心的眼睛，眼里的杀意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恶寒。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
“这就是‘神’的恩赐。”李承渊切断了思维链接，猛地睁开眼。
现实世界里，倒计时还在继续。
【30秒。】
“没时间恶心了。”李承渊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既然方舟系统把我们当成病毒，那我们就做个最毒的病毒给它看看。”
“你要干什么？”陈萍萍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这个疯子的思路。
“它我是深红之王的信标？”李承渊抬起那只布满眼球纹路的手，对着头顶闪烁的监控探头，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那我就当个彻底。”
他闭上眼，不再压制体内的深红力量。
相反，他调动了本源深处那属于“悖论”的特质，像是一个放大器，主动接纳、吞噬、然后百倍增幅了那种来自古神的恐怖气息。
原本只是“感染者”的他，在这一瞬间，气息变了。
暴虐、贪婪、饥饿。
仿佛那个横亘在宇宙中的巨大眼球，真的降临到了这具躯壳里。
李承渊对着监控探头，张开嘴，用一种重叠了无数杂音的古怪语调，发出了一声咆哮：
“我是……你们的主人！”
这不是简单的怒吼。
这是一段伪装成“最高级管理员指令”的加密波段。他利用身上的病毒特征，模拟了深红之王的生物频段，直接轰击方舟的底层逻辑。
对于方舟这种死板的AI来，它无法分辨“真神”和“伪装者”。
它只知道，这股气息的权限等级，高于一牵
【检测到……至高权限波动。】
【逻辑冲突……重置汁…】
【清洗计划中止。】
【认证通过。欢迎您……伟大的深红之王。】
咔咔咔——！
那扇原本封死了所有退路的厚重闸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向两侧打开。
原本闪烁的红色警报灯瞬间变绿，就像是恭迎帝王回宫的仪仗队。
“这就……开了？”陈萍萍目瞪口呆，手里的暗器差点掉在地上。
“愣着干什么？”李承渊身上的红色纹路迅速消退，他那张狂的表情也恢复了冷漠，仿佛刚才那个要吞噬世界的怪物根本不是他，“趁着这人工智障还没反应过来，走。”
他大步迈出隔离舱，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
门后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回廊，也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管道。
这里铺满了类似神经束一样的白色数据线缆，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在行走在一个巨大的生物大脑皮层上。两旁的墙壁像是呼吸一样微微起伏，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这里是方舟的核心区。
也是所谓的“船长室”。
五竹走在最后，他的电子眼一直盯着四周的墙壁，那种奇怪的沉默感越来越重。
“怎么了？”李承渊头也不回地问。
“这里……”五竹的声音有些迟疑，“很熟悉。像是……神庙的地下。”
“神庙？”李承渊脚步一顿。
如果是这样，那这艘方舟的来历，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三人沿着神经束铺就的通道一路向前。
终于，一扇没有任何缝隙、如同水银般流动的银色大门出现在尽头。
不需要认证，不需要密码。
当李承渊走到门前的瞬间，那扇门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自动向四周融化、消散。
一股陈旧的、带着时光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李承渊走了进去。
没有想象中精密复杂的控制台，也没有科幻电影里那种悬浮的光脑。
这个控制整个多重宇宙收容机关的核心房间，简陋得令人发指。
只有一张旧时代的、那种刷着清漆的木质办公桌。
桌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放着一个早已干涸的墨水瓶，还有一支笔尖生锈的钢笔。
而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着一具枯骨。
枯骨穿着一件早已风化的白大褂，胸口挂着一张模糊的工作牌。它的姿势很放松，似乎是在工作中不知不觉死去的。
陈萍萍推着轮椅进来，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这就是船长？死了起码有一万年了吧？那刚才那个无面人的‘船长在我们身体里’是什么意思？”
李承渊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
枯骨的右手，紧紧地攥着一样东西，压在桌面上。
那是一张照片。
即使过了无数个纪元，这张照片依然保存得完好无损，甚至色彩都没有褪去太多。
李承渊伸出手，轻轻从指骨中抽出了那张照片。
当看清照片上的人时，李承渊那颗即使面对古神注视都未曾动摇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
照片背景是一片向日葵花海。
照片里，一个年轻男人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比，手里还比着一个傻气的剪刀手。
那不是别人。
那正是……李承渊自己。
而在照片的背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赠予亲爱的船长，祝我们的‘越狱’计划……永不落幕。——叶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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