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号舰桥之内，李承渊那句“全民备战”的指令，仍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范闲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冰冷的甲板上撑起了身体。
他看着主屏幕上，那颗被亿万金色光点彻底覆盖的蔚蓝色星球，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剑
备战？
他想起了澹州港外的万名重甲骑兵，想起了京都城墙上冰冷的弩箭，想起了鉴查院密卷中记载的种种杀人利器。
可这些，在李承渊即将发动的“战争”面前，有任何意义吗？
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母亲叶轻眉留在鉴查院门口石碑上的那句话。
她想开启民智，想传播思想，想建立一个全新的规则，想让这个世界的人，靠着自己的力量，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一个更好的未来。
人人如龙。
何其宏大的理想，何其艰难的道路。
范闲的目光，从那颗星球，艰难地移回到了王座之上。
那个身影，那个他血缘上的兄长，用行动告诉他，这条路，走错了。
太慢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启蒙”，所谓的“过程”，都只是一个可笑的，自我感动的笑话。
李承渊根本没有看他。
他的意志，沿着那张由信仰构筑的，覆盖全球的无形巨网，向着他的亿万“信徒”，下达邻二道，也是真正奠定新纪元基石的敕令。
“信朕者，将得见永恒。”
宏大的声音，不再是布道的圣歌，而是直接的、明确的契-约。
这声音，在南庆的田埂，在东夷城的港口，在北齐的草原，在所有智慧生命的灵魂深处，同时炸响！
“你们的信仰，将是你们力量的源泉。”
“你们的虔诚，将是你们进化的阶梯。”
“从今日起，朕将赐予尔等，触碰真理的资格。”
话音落下。
李承渊在王座之上，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然后，轻轻一握。
【创世纪熔炉（金）】！
【意志熔炉（紫）】！
两个词条的能力，在这一刻被同时催动到了极致。
整个“太阿”号的能量核心，发出剧烈的嗡鸣，海量的能量被瞬间抽空，注入他的掌心。
与此同时，那颗蔚蓝色星球上，亿万信徒所产生的，如同汪洋大海般的信仰之力，也被那张无形的巨网疯狂抽取，跨越无尽的虚空，汇入他的意志之中！
他以整个星球的信仰之力为燃料。
以自己那吞噬了“虚无”，足以承载宇宙规则的神话级意志为模具。
以“太阿”号那超越了此世数个纪元的庞大数据库为蓝图。
开始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足以颠覆整个宇宙认知体系的宏大创造。
他不是在创造武器。
也不是在创造生命。
他是在创造一套，全新的，“力量体系”。
舰桥之内，范息苦荷、四顾剑、叶流云四人，骇然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世界的底层规则，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强行扭曲，强行改写！
武道、真气、大宗师……
这些他们穷尽一生去追求，去感悟，并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在这全新的规则面前，被无情地解构，被粗暴地碾碎，变得如同沙滩上孩童随手堆砌的沙堡，脆弱，可笑，不堪一击。
苦荷体内的“人合一”之力，在这一刻发出了哀鸣。他感觉到，自己与地的“连接”，正在被一个更加霸道，更加高效的“端口”所取代。
四顾剑那可以斩断概念的“无情剑道”，也失去了锋芒。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剑”，在那全新的规则体系中，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定义，随时修改的，最低级的“模块”。
叶流云更是面如死灰，他那可以穿梭空间的“流云散手”，在新的规则下，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樱
他们的力量，不是被超越了。
而是被，淘汰了。
就在他们陷入对自我存在的彻底否定之时，李承-渊的声音，如同创世的神谕，宣告了新规则的核心。
“此网络，名为‘神国’。”
“入神国者，皆为朕之子民。”
“你们的每一次祈祷，每一次战斗，每一次创造，都将量化为‘贡献度’。”
“贡献度，可用来向朕，兑换你们想要的一仟—”
李承渊的声音顿了顿，出了那个让范闲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的词汇。
“——力量，知识，乃至……生命。”
生命！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入了范闲的脑子里！
他想起了在澹州死去的滕梓荆，想起了在牛栏街死去的护卫，想起了那些在权谋斗争中，一个个消逝的生命。
他毕生所求，除了为母亲复仇，便是想守护住身边的人。
可现在，李承-渊告诉他，生命，只是一个可以用“贡献度”来兑换的，商品。
这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亵渎！
但下一刻，发生在整个星球上的变化，让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冰冷的绝望。
……
北境，一座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城关之上。
一个断了右臂的年轻士兵，正靠在冰冷的城墙上，大口地喘息。失血过多，让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就在他即将陷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中，向着那位刚刚降下神谕的至高存在，发出了最虔诚的祈祷。
“神啊……请让我……再看一眼家乡的月亮……”
瞬间。
一道肉眼不可见，却真实存在的金色光流，从虚空中降下，没入了他的身体。
他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了全身。
他那已经停止流血的断臂处，血肉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疯狂地蠕动，增生！
骨骼、经脉、血肉、皮肤……
在短短数个呼吸之间，一条崭新的，完好无损的手臂，重新生长了出来！
士兵猛地睁开眼，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那只失而复得的右手，然后，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了一行，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金色字。
【姓名：王二】
【神国编号：】
【当前贡献度：-1000】
【状态：负债。请通过战斗或生产，尽快偿还贡献度，否则将予以回收。】
士兵愣住了。
他不知道什么是“编号”，也不知道什么是“负债”。
但他看懂了最后那句话。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抓起身旁的长矛，眼中不再有对死亡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狂热！
死？
只要贡献度足够，死亡，将不再是终点！
……
南庆，国子监。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祭酒，正对着刚刚被“灌输”进脑海中的海量知识，陷入了狂喜与迷茫。
他对着虚空，虔诚地祈祷。
“伟大的神明，请赐予我，理解这一切的智慧。”
他的脑海里，同样浮现出了一行字。
【兑换‘高等算学原理’基础解析，需要贡献度：10点。是否确认？】
老祭酒没有任何犹豫。
“确认！”
【贡献度不足。】
老祭酒一愣，随即，他看到了另一行提示。
【检测到您拥赢教书育人’的特殊技能，可通过向‘神国’网络，上传您毕生所学‘经义注疏’，来换取初始贡献度。预计可兑换：15点。是否确认？】
“确认！全部确认！”
老祭酒几乎是嘶吼着在心中喊道。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空，那些他研究了一辈子，倒背如流的经义典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走。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关于“高等算学”的公理、定理、推演过程，清晰地，在他的脑海中展开。
老祭酒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自己那双干枯的手，老泪纵横。
“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道啊！”
……
“太阿”号舰桥之内。
李承渊缓缓放下了手。
他看着主屏幕上，那颗星球表面，无数正在发生的，类似的变化。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将整个文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以“贡献度”为唯一货币的超级工厂。
每一个人，都是这座工厂里，一个可以随时替换，随时升级的零件。
他赋予了他们永生的希望，也剥夺了他们自由死亡的权利。
他看着那个依旧在飞速跳动的血色倒计时。
【10:58:42】
他的声音，通过“神国”网络，第一次，向着他的亿万子民，下达了战争动员令。
“全人类听令。”
“所有铁匠，放下手中的农具，按照你们脑海中的图纸，开始锻造‘灵能合金’。”
“所有士兵，放弃你们落后的武技，立刻开始演练‘战阵协议’。”
“所有学者，开始计算‘体轨道’，为朕，锁定敌饶踪迹。”
“所有矿工，向着地心深处前进，朕需要更多的资源。”
“朕给你们，十个时。”
“十时后，朕要让这片星空，看到一个全新的，以神之名，武装到牙齿的种族。”
“你们的第一次考验，来了。”
“现在，开始！”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
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整个地，活了过来。
无数的工厂，在顷刻间拔地而起。
无数的军队，开始演练着闻所未闻的杀伐战阵。
整个星球的运转效率，在这一刻，被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极致的巅峰！
范闲瘫坐在地，他看着这宏大而又冰冷的一幕，看着那颗星球上，每一个人，都如同最精密的齿轮，带着狂热的信仰，为了同一个目标而疯狂运转。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终于明白，李承-渊的“军队”，是什么了。
那不是人。
那是一个，被神明亲自操控的，文明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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