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号舰桥之内，绝对的静默。
李承渊那句“朕的军队，有了”，像是一道无声的敕令，将范息苦荷、四顾剑、叶流云四人，死死地钉在了冰冷的甲板上。
军队？
范闲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地面，颤抖着，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越过李承渊的肩膀，死死地盯着主屏幕上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星球表面，亿万个代表着“信仰”的金色光点，汇聚成一片璀璨的光海，几乎要将星球本身的颜色都彻底覆盖。
那不是军队。
那是众生。
这一刻，范闲的脑海里，猛地浮现出母亲叶轻眉留在石碑上的那句话。
她想人人如龙。
她想开启民智，想建立规则，想让这个世界，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理想中的那个样子。
改变世界。
范闲看着王座上那个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哀。
他的母亲，想的是“改变”。
而李承渊，这个他名义上的兄长，他正在做的，是“创造”。
他不需要规则，因为他的话，就是规则。
他不需要启蒙，因为他的意志，就是真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理想，一切过程，都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李承-渊没有理会范闲那崩溃的眼神。
他只是对着虚空，下达邻一个，属于“神”的指令。
“太阿。”
“连接这颗星球上，每一个向朕献上信仰的智慧生命体。”
“太阿”AI那冰冷精准的合成音，在舰桥内响起。但这一次，它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代表着数据逻辑无法理解的卡顿。
“造物主，指令已接收，正在执校”
“但……连接的目的，是进行精神层面的二次筛选，或剔除信仰不坚定的个体吗？”
在“太阿”的数据库里，这是最符合逻辑的推论。
李承-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人类的笑意。
“不。”
“朕要建立一个网络。”
网络？
这个词，对于苦荷、四顾剑、叶流云三人来，完全无法理解。
但范闲的身体，却猛地一震！
他知道这个词！
那是他脑海深处，那个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才懂得的词汇！
李承-渊缓缓伸出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整个舰桥的光芒，在瞬间暗淡下去，所有的能量，所有的算力，都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向着他掌心上方的虚空汇聚。
主屏幕上，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发生了惊饶变化。
那亿万个代表信仰的金色光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拉伸，变成了一根根纤细无比的金色丝线。
无数的金色丝线，从星球的每一个角落升起，在星空之中交织，缠绕，最终，构成了一张覆盖了整个星球的，无形而又恢弘的——巨网。
每一根丝线，都精准地连接着一个，刚刚向李承-渊献上信仰的，鲜活的生命。
【信息统御（神话）】。
发动。
李承渊的意志，沿着这张由信仰构筑的“网”，如同一场无声的宇宙风暴，瞬间降临。
……
南庆，京都。
一个正在田间劳作的老农，突然丢下了手中的锄头。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空。
一道声音，不是用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在他的脑子里响起。
那声音，没有任何话。
而是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强行注入了他的脑海。
“一加一等于二。”
“三角形内角和为一百八十度。”
“圆地方，是错的。我们脚下，是一个巨大的球体。”
“细菌，是导致疾病的元凶之一。饮用开水，可以杀死大部分细菌。”
……
老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了惊恐与茫然。
他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在这一刻，他懂了。
不是被教会，而是被“写入”。
他看着自己满是泥垢的双手，脑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概念——“卫生”。
……
东夷城，某个铁匠铺。
一个赤着上身的铁匠，正挥舞着大锤，锻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
突然，他的动作一僵。
锤子，当啷一声，掉在霖上。
他的脑海里，同样被注入了一股信息。
那不是什么宇宙真理。
而是一张，他从未见过，却在瞬间就理解了所有细节的，全新农具的设计图。
曲辕犁。
每一个部件的尺寸，每一个角度的设计，每一个榫卯的结构，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子里。
他甚至知道，用什么样的钢材，经过什么样的淬火工艺，可以打造出最耐用的犁头。
这种感觉，不是学来的。
而是他仿佛，已经这样打造了成千上万次。
……
北境，草原。
一个正在放牧的少年，呆呆地看着空。
他的脑海里，多出了一套全新的历法，精准地告诉他，何时播种，何时收割，何时转场，才能让牧草长得最茂盛。
……
这一刻。
这颗星球上，所有接入了“网”的人类。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还是最底层的贩夫走卒。
他们的脑海里，都被强行安装了一个“基础知识包”。
数学、物理、文、医学、农业……
李承渊，以一种最粗暴，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将这个还处于封建时代的文明，强行向前，推进了数千年！
“太阿”号舰桥之内。
范闲瘫坐在地上，他看着主屏幕上，那张覆盖了整个星球，正在以一种恐怖效率，传输着海量信息的金色巨网，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终于明白，李承渊的“军队”，是什么意思了。
那不是一支，由人组成的军队。
而是一个，由整个文明，构成的，超级生命体！
每一个人，都是这个生命体的一个细胞。
而李承渊，就是这个生命体，唯一的，至高无上的，大脑！
他想让这个文明变成什么样，只需要一个念头。
他想让这个文明制造什么，只需要上传一张图纸。
战争？
在这样的“文明武器”面前，收割者那庞大的舰队，还重要吗？
苦荷、四顾剑、叶流云三人，也终于理解了这超出他们认知的一幕。
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恐惧，没有了震撼。
只剩下一种，面对“创世”神迹时，最纯粹的，最原始的，麻木。
李承渊缓缓收回了手。
那张覆盖全球的金色巨网，隐入了虚空，但那条连接着他与每一个信徒的“信道”，却变得更加稳固。
他看着主屏幕上，那个依旧在跳动的，血红色的倒计时。
【11:30:15】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舰桥内，平静地响起。
“基础系统，安装完毕。”
“现在，开始全民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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