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陌铺开纸，开始写计划。
第一阶段：澳门-香港-广州三角航线，熟悉海况，打通日本海军关系。
第二阶段：开通澳门-马尼拉航线，以橡胶、钨砂贸易为掩护，建立南洋联络点。
第三阶段：接触中立国商人，开辟葡萄牙、瑞士贸易渠道。
第四阶段：建立新加坡、巴达维亚代理点，完善南洋网络。
每个阶段都要有正当的商业理由，都要有可靠的合作伙伴，都要有完备的手续和文件。
这就是跨国网络的构建——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写完计划，丁陌把纸烧掉。
第二，他返回上海。
领事馆里一切如常。武藤课长见到他，还关心地问了问澳门之行是否顺利。
“挺顺利的。”丁陌，“看了几家工厂，谈了几笔生意。澳门那边虽然，但有些特色产品，比如葡萄牙风格的家具、工艺品，在上海应该有市场。”
“竹下君真是闲不住。”武藤笑道，“领事馆的工作还不够你忙的，还惦记着做生意。”
“多一条路子总是好的。”丁陌，“现在时局不稳，谁知道将来会怎样。”
武藤深有感触地点头：“得是啊。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是该多做些准备。”
从武藤办公室出来，丁陌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桌上堆着一些待处理的文件，大多是码头运输调度的事。他一份份批阅，脑子里却在想着跨国网络的事。
铃木那边要去谈，周经理那边要联系，威尔逊那边也要写信。
这些事都不能急，要做得自然，不露痕迹。
下午，丁陌去了铃木商社。
铃木见到他，很热情：“竹下君，澳门之行收获如何？”
“不错。”丁陌，“澳门那边有些资源，可以开发利用。不过我今来，是想谈另一件事。”
“请讲。”
“我想从南洋采购一批橡胶和钨砂。”丁陌开门见山，“量不大，先试试水。但需要正规的贸易许可证和运输渠道。铃木君，你的商社有这方面的资质吧？”
铃木眼睛一亮：“有！军部去年给我们发了特许证，允许从南洋采购战略物资。橡胶、钨砂、锡锭，这些都可以做。竹下君要多少？”
“先要二十吨橡胶，五吨钨砂。”丁陌，“价格按市场价，佣金按老规矩。关键是运输——要走日本海军的运输船，手续要齐全，不能出纰漏。”
“这个包在我身上。”铃木拍胸脯，“我在海军后勤部有熟人，可以安排船。手续我来办，保证合法合规。”
“那好。”丁陌，“具体细节，你和我澳门那边的合伙人吴新昊对接。他会以昌达公司的名义，和你签合同，办货款。”
“明白。”
谈完正事，铃木压低声音：“竹下君，其实不光橡胶和钨砂，南洋还有些别的好东西。比如奎宁、盘尼西林这些西药，在那边价格比上海便宜一半。如果能运回来……”
丁陌心里一动，但脸上不动声色：“药品管控严，风险大。”
“风险是有，但利润也高。”铃木，“而且如果有海军的关系，可以走军用物资渠道，检查会松很多。”
“这事再议。”丁陌，“先把橡胶和钨砂的生意做起来，路趟熟了，再考虑别的。”
“好，听你的。”
从铃木商社出来，丁陌去了瑞士银校
周经理还是在贵宾室接待他。
“周经理，有笔款子要从香港转到新加坡。”丁陌，“收款方是‘陈氏贸易公司’，做橡胶生意的。”
“香港转新加坡？”周经理想了想，“现在南洋汇款，走瑞士银行最安全。我可以安排，但手续费比普通汇款高一些。”
“费用不是问题。”丁陌，“关键是安全，隐蔽，不留痕迹。”
“这个您放心。”周经理，“瑞士银行的保密制度是最严的。款项从香港分行转到新加坡分行，再转给收款人。中间经过几道手，查不到源头。”
“那就拜托了。”
从银行出来，丁陌走在街上。夕阳西下，街灯陆续亮起。这座城市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
跨国网络的构建，已经开始了。
澳门有了劳务公司和技术研发中心，香港有了分公司，南洋贸易渠道即将打通，中立国关系在搭建，资金流转通道已就绪。
但这只是框架，血肉还需要慢慢填充。
丁陌想起在澳门时，老谢过的一句话：“跑船的人都知道，海上看似平静，底下暗流涌动。要想船不翻，就得熟悉每一道洋流，避开每一个暗礁。”
跨国网络也是这样。
表面上是一家贸易公司在做生意，实际上底下是复杂的人脉、资金、信息、物资的流动。要熟悉每一道关卡，避开每一个风险点。
而这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智慧。
丁陌回到领事馆宿舍，推开房门。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电车声。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取出一张世界地图。
地图上，他已经用红笔标出了几个点：上海、澳门、香港、马尼拉、新加坡……
这些点之间，他用蓝色的虚线连起来，代表计划中的海上航线。
航线还不够多，点还不够密。
但这就是开始。
丁陌拿起铅笔，在澳门和马尼拉之间画了一条实线。接着，又在香港和新加坡之间画了一条。
然后，他想了想，在上海和葡萄牙的里斯本之间画了一条虚线。
这条线，是他更长远的计划。
葡萄牙是中立国，里斯本是欧洲的重要港口。如果能打通这条线，网络就真正跨国了。
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契机。
丁陌放下铅笔，靠在椅背上。
跨国网络，不是一建成的。
可能要到战争结束，甚至更久。
但他不着急。
他知道历史走向，知道时间站在哪一边。
他要做的，就是现在开始布局，一点一点，把网织大，织密，织结实。
等到需要的那，这张网就能派上大用场。
窗外传来海关大楼的钟声，当当当，敲了九下。
丁陌收起地图，关上台灯。
躺在床上，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是那张越来越大的网。
网上的每个点都在发光，每条线都在流动。
从上海到澳门，从澳门到香港，从香港到南洋，再到更远的地方。
这就是跨国网络。
一张正在慢慢张开的大网。
而他，就是那个织网的人。
不显山，不露水，但网上的每一个结，都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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