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皓陷在椅子里，屏幕幽蓝的光打在他脸上，原本线条冷硬的轮廓此刻被浓重的阴影切割得有些嶙峋。眼下的乌青已经连成一片，沉甸甸地坠着，衬得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熬干聊灯，只剩下固执的、近乎偏执的微光在跳跃。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旁边，邱泽刚轻手轻脚放下新泡的第三杯超浓黑咖，杯沿还冒着滚烫的白气。他担忧地看着姜皓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又看看旁边地上堆成山的空泡面碗，压低声音对林丹：“丹子…真不能再熬了…老姜这脸…跟刚从坟里刨出来似的…”
“闭嘴！”林丹头也不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舞出残影，眼睛亮得吓人，“这才哪到哪？效果！要的就是这效果！不够惨怎么能打动嫂子？”
他对着姜皓的侧脸，调整着角度，咔嚓又是一张特写。屏幕上的姜皓，被放大的疲惫和憔悴触目惊心。林丹满意地咂咂嘴，手指飞快编辑信息：
【晴晴！紧急军情！老姜已进入走火入魔终极形态！请看图！[姜皓憔悴特写.jpg]】
【连续奋战：68时！咖啡消耗量：1.5升\/时（保守估计）！泡面：已突破人类味觉耐受极限！】
【状态评估：危！随时可能原地飞升（物理意义）！精神恍惚，走路撞墙三次（泽哥亲眼所见，额头有包为证！）！嘴里开始念叨不明代码（疑似出现幻觉）！】
【泽哥和我已束手无策！能镇压此魔、力挽狂澜者，唯苏女王一人！嫂子再不来，我们502怕是要给老姜收尸了！晴晴！救命啊！】
文字后面，紧跟着一张邱泽偷偷拍的姜皓走路撞到门框、捂着额头的抓拍，还有地上那堆山一样的空泡面碗和咖啡罐的“罪证”照片。林丹检查了一遍，确保“惨”度爆表，煽情到位，带着一种“搞波大的”决绝，狠狠戳下发送键！战报，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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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大学318寝室。
夏晴正抱着她那巨大的胡萝卜抱枕，盘腿坐在床上刷着美食博主的草莓泡芙教程，脸上满是向往。手机“叮咚”一声提示音。是林丹的消息。
她好奇地点开，刚看到第一张照片，嘴就惊得张成了o型。照片里，姜皓那张曾经帅得让人不敢直视的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的乌青浓得像被人揍了两拳，爬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透着一股濒临崩溃的绝望和…疯狂？
“…啊…”夏晴倒抽一口凉气，手里的抱枕都抱不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紧接着，是林丹那连珠炮似的“战报”和一连串触目惊心的照片：撞红的额头、堆积如山的垃圾、还有那“危！随时原地飞升！”的恐怖评估…
“完了完了完了！”夏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赤着脚就在寝室里原地转起了圈，脸急得通红，嘴里语无伦次，“怎么办怎么办！姜同学要死了！林同学他要猝死了！三！六十八时！咖啡当水喝！啊！他不要命了吗！” 她越越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胡萝卜抱枕被她下意识地越勒越紧，几乎要变形。
她猛地停下脚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抱着抱枕就冲向书桌那边。苏晚正端坐着，面前摊开一份厚重的全英文金融分析报告，侧脸线条平静无波，只有指尖偶尔翻动纸页，发出轻微的声响。
“晚晚！晚晚！”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把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苏晚的鼻尖上，“你看！你快看啊！姜同学他、他快不行了！你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
苏晚翻页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睫都没抬一下，仿佛那近在咫尺的手机屏幕和夏晴焦急的声音只是无关的背景噪音。她的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那些复杂的图表和数据上。
“晚晚！”夏晴急得跺脚，声音拔高，“你看一眼啊！丹子他熬了快三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猝死的！邱泽都看到他撞墙了！额头都撞青了！”
报告纸页被翻过，发出“哗”的一声轻响。
苏晚终于有了反应。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冷淡地扫过夏晴举着的手机屏幕。屏幕上，姜皓那张憔悴得如同被榨干最后一滴生机的脸被放得很大，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凹陷的脸颊和浓重的黑眼圈，眼白里蛛网般的红血丝清晰得刺眼。
那目光停留的时间，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看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然后，她收回视线，重新落回报告上，指尖捻起下一页。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不带一丝波澜：
“哦。”
“与我无关。”
四个字，像四把冰锥，精准地刺穿了夏晴所有的焦急和恳求。
夏晴彻底懵了，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晚那冰封般的侧影。“晚晚！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冷漠啊！”她带着哭腔控诉，“他都这样了！湖边那件事他肯定后悔死了！他现在就是在惩罚自己！你怎么能…与你无关呢！”
苏晚捏着报告纸页边缘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纸页被捏出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褶皱。那褶皱在平整光滑的纸张上显得格外突兀。
她的下颌线似乎也绷紧了一瞬，像有什么东西在冰层下试图挣破。
但仅仅是一瞬。
她指尖用力，将那点褶皱压平，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牵连的决绝，清晰地砸在夏晴的哭腔和寝室凝滞的空气里：
“他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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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502寝室。
林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姜皓椅子后面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看一眼自己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没道理啊…晴晴肯定看到了！按照她的性格，早该急得跳脚，拿着照片去找嫂子哭诉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邱泽也紧张地盯着姜皓的状态：“老姜…要不…你先睡会儿？哪怕趴十分钟也行啊？” 姜皓没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代码流，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仿佛在和某种无形的倒计时赛跑。
沈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姜皓那惨不忍睹的脸色上，若有所思：“苦肉之祭，其效未显…莫非，剂量仍不足？抑或，传递之媒介…夏晴同学，未能有效突破苏会长之防御？”
“剂量不足？”林丹停下脚步，眼睛危险地眯起，“看来…得来点更猛的料了！”他猛地抓起手机，再次对准姜皓。
“老姜！抬头！看我！”
“表情！痛苦一点！再痛苦一点！最好…最好流露出一丝‘即将油尽灯枯的悲壮感！”
“泽哥！把那个空咖啡罐怼老姜嘴边！拍个特写！”
“对！就这样！完美！”
咔嚓！咔嚓！
新的、更加“惨绝人寰”的照片诞生了。
林丹手指翻飞，酝酿着更催人泪下的文案：
【晴晴！最新战况！老姜已出现濒死征兆！眼神涣散！手指颤抖！对着空咖啡罐产生幻觉！嘴里喊着‘优化…效率…苏晚…’！嫂子再不来，就真的只能来收尸了！快来救救孩子吧！[姜皓对着空咖啡罐眼神空洞.jpg][姜皓手指颤抖特写.jpg]】
信息带着林丹孤注一掷的悲愤（表演），再次发送！
姜皓听着身后林丹的聒噪和快门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快要炸开。他强忍着把键盘砸到林丹脸上的冲动，将所有的烦躁和那灭顶的疲惫感，狠狠压进一行行冰冷的代码里。
逻辑之神？
不，他现在只是一个在“苦肉计”炼狱里挣扎、连“战报”是否送达都无法掌控的可悲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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