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雪开始变硬。
不是被踩实的那种硬,是结成了壳,底下还藏着空隙,踩上去“咔嚓”一声,半个脚掌陷进去,拔出来的时候带起冰碴子。
马权低头看了一眼——
雪的颜色在变深,不是纯白,泛着灰,里面掺着细的碎石和干枯的草梗。
而斜坡起来了。
不是突然陡上去,是慢慢地、不容商量地往上抬。
走十步,喘气的节奏就变了;
再走二十步,身体得微微前倾才能保持平衡。
风从正面撞过来,不像在平原上那样只是推你,现在是往下压,压着你往身后的深渊里倒。
马权停下,绳子在腰间猛地一紧。
他(马权)回头,身后四个人像一串被冻僵的蚂蚱,在风雪里晃荡。
刘波低着头,肩膀因为背着李国华而塌下去一个角度;
火舞的头发全白了,不是雪,是凝结的霜;
包皮佝偻着,机械尾拖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到了。”马权着,声音被风吹走大半,但足够近处的人听见。
“到……到是个什么地方?”包皮抬起冻得发红的脸,鼻涕挂在嘴唇上,结成冰晶。
马权没回答,只是侧过身,让他们看前面。
雪幕在风里撕开一道口子,虽然很快又合拢,但那一眼足够了。
平坦的荒原在这里断了。
不是悬崖,是山——
一道倾斜的、望不到顶的灰白色墙壁,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视线之外的混沌里。
坡面至少四五十度,有些地方更陡。表面不是岩石,是冰,厚厚一层浑浊的乳白色冰壳,裹着底下山体的轮廓。
冰上有裂缝,黑色的,蜘蛛网一样蔓延,有些裂缝宽得能塞进拳头。
风在这里变流子。
不再是平原上那种平铺直叙的呼啸,而是被山体切割、挤压后发出的尖啸——
高亢,急促,带着某种金属摩擦的刺耳福
这种尖啸声在岩缝间钻来钻去,发出呜呜的哭嚎,像有无形的东西被困在里面。
包皮的腿开始抖。
不是冷的,是软的。
“爬过这道坡面……”马权嘴唇哆嗦着;
包皮反问着马权:
“爬吗?”
“嗯,爬过去。”马权解开腰间的绳结,动作很快,手指冻得不太灵活。
绳子一松,后面几个人都晃了一下。
“检查装备,鞋带,手套,背包带子。
五分钟。”
“五分钟顶个屁用!”包皮一屁股坐在雪里,积雪瞬间没到大腿根,颤抖的着:
“这他妈是爬…坡?
这是找死!
你看那冰!你看那坡!
只要上去、脚一滑,全得滚下来摔死!”
包皮声音越喊越高,带着哭腔:
“我不爬!
要爬你们爬!
我就在这儿等着!
等雪停了再!”
马权转过身,独眼盯着包皮。
镜片上全是冰,看不清眼神,但那股压力透过风雪压过来。
包皮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被噎住了。
“等雪停吗?”马权开口,每个字都像冰坨子砸在地上:
“你活不过两时。”
包皮反驳的着:
“那也比摔死强!”
“摔死快,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马权不再看包皮,重新系紧自己的背包带,检查独臂袖口的扎绳,接着道:
“怕死,你可以解开绳子。
留在这儿,赌两个时后雪停,赌体温掉光之前会有人来救你。”
包皮张着嘴,雪沫子灌进去,呛得不断的咳嗽。
包皮看看马权,又看看刘波和火舞——
都没人话,都在默默整理装备。
李国华趴在刘波背上,眼睛闭着,脸白得像纸……
绳子重新系上。
马权打头阵,刘波第二个,火舞第三个,包皮落最后。
这次绳子系得更紧,腰间的结、勒得包皮肋骨疼。
马权站在坡脚,抬头往上看。
风把雪从上方卷下来,扑在脸上,睁不开眼。
他(马权)眯起独眼,透过冰糊的镜片边缘寻找——
冰层有厚有薄,厚的地方光滑如镜,薄的地方能隐约看见底下岩石的凸起。
有些岩缝里嵌着枯死的灌木根,冻得梆硬。
最后马权终于选中了一条路线:
从左侧起步,那里冰层相对薄,有一排巴掌宽的岩棱断断续续向上延伸。
虽然陡,但至少有东西可抓。
“跟着我的脚印。”马权完,深吸一口气……
然后抬起左手,不是去抓岩壁,而是张开手掌,五指微微弯曲,悬在冰面上方一寸。
掌心开始发红。
不是冻红的,是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红,像烧热的铁。
周围的空气扭曲了一下,飘落的雪粒在靠近手掌时瞬间汽化,发出“嗤”一声轻响。
白汽还没散开,手掌已经按了下去。
触碰到冰面的瞬间,声音变了。
不是“嗤”,是“滋啦啦——”
像烧红的铁块烙进湿木头。
冰层以手掌为中心迅速融化、凹陷,露出底下灰黑色的粗糙岩面。
融化的冰水还没来得及流,就被高温蒸成白汽,又被狂风吹散。
马权的手掌在融出的凹坑里用力一按,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左脚抬起,靴底的防滑钉狠狠踹进旁边另一处薄冰层,“咔”一声凿出一个浅坑。
身体借力,向上挪了半步。
然后重复——
悬空,掌心发红,按下去,融冰,抓稳。
一步。
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步,马权额角的青筋已经暴起来。
左肩的旧伤像被电了一下,从肩胛骨麻到指尖。
他(马权)咬住后槽牙,没有停,继续向前。
第二步。
第三步。
每一步都在冰面上留下一个冒着白汽的、边缘焦黑的凹坑。
每个凹坑只够半只脚踩进去,或者三根手指抠住。
后面的刘波必须踩在完全相同的点上,半点都不能有误差——
因为其它坡壁的地方都是滑不溜手的冰。
刘波默默的跟着。
他(刘波)比马权更艰难,因为他背上还有一个人。
每一次抬脚,膝盖都得弯到极限,大腿肌肉绷得像铁块。
呼吸声透过口罩传出来,变成了拉风箱似的“嗬嗬”声。
遇到马权留下的凹坑间距太大时,他得先把自己固定住——
右臂的骨甲“咔”一声刺破衣袖刺出来,不是往冰面上戳,而是横向凿进旁边的岩缝里,把自己和李国华挂住。
然后才能腾出左手和脚,去够下一个点。
骨甲插进岩石的声音很钝,像钝刀子切冻肉。
每一次插拔,刘波脸上的肌肉都会抽搐一下。
但这硬汉硬是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跟着,一步,又一步。
火舞在刘波下面。
她(火舞)没有骨甲,没有九阳真气,只有一双已经冻得麻木的手和快要抽筋的腿。
而且火舞还要必须完全信任刘波留下的脚印和抓握点——
踩偏一寸,就有可能滑下去。
有两次火舞脚底打滑,整个人往下坠,腰间的绳子瞬间绷直,勒得她差点背过气。
是刘波用骨甲固定住,才没把她带下去。
火舞咬着嘴唇,咬出了血,血又冻在嘴唇上。
眼睛死死盯着上方刘波的脚后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跟住,别松手。
包皮在最后。
理论上他最轻松,因为前面三个人已经把最危险的开路和固定做了。
但包皮也是最慌的一个。
每一次抬脚,腿都在抖;
每一次伸手,手指都在痉挛。
机械尾拖在后面,像条死蛇,包皮完全忘了还能用得上的优势。
“慢点……慢点啊……”包皮哭丧着脸喊,声音被风扯碎。
没人理他。
爬了大概二十米,坡度突然变陡。
不再是四五十度,而是接近垂直的一段冰壁。
马权停下来,左手掌按在冰面上,白汽“嗤嗤”地冒,但这次融得很慢——
冰太厚了。
他(马权)低头看了一眼下方。
刘波固定在一处岩缝里,骨甲深深插进去,整个人像钉在墙上。
火舞贴在他下面,脸贴着冰壁,闭着眼喘气。
包皮悬在更下面,四肢张开扒着冰面,姿势滑稽又绝望。
马权抬头看着上方。
垂直冰壁大概三米高,顶端有一块突出的岩石,可以作为下一个落脚点。
但问题是——
他(马权)融冰制造凹坑的速度,跟不上攀爬的节奏。
三米垂直距离,他至少需要六个稳固的抓握点,但现在每制造一个点,真气消耗都让他眼前发黑。
“刘波。”马权喊了一声。
下面的刘波抬起头。
马权用下巴指了指上方那块岩石:
“我上去。你固定好,让他们踩你身上。”
刘波明白了。
他(刘波)闷哼一声,右臂骨甲又往岩缝里插深了几分,几乎整条臂都嵌进去。
然后刘波侧过身,用肩膀和后背顶住冰壁,左腿曲起,膝盖顶出一个平台。
“火舞。”马权又。
火舞睁开眼。
“你先上,踩在刘波的肩膀,给我你的手。”
火舞看着刘波曲起的膝盖和顶出的肩膀,犹豫了一瞬——
踩上去,等于把两个饶重量都压在刘波一根骨甲固定的身体上。
但马权的眼神不容置疑。她吸了口气,抬起冻僵的脚,踩上刘波的膝盖。
刘波的身体晃了一下,岩缝边缘崩落几块碎石。
但他稳住了,骨甲在岩石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火舞借力向上,伸手去拉马权垂下的手。
马权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提,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两人挤在垂直冰壁唯一、一处稍平的落脚点上,转身,看向下面的刘波和包皮。
“包皮。”马权声音很冷:
“该你了。”
包皮仰着头,看着三米高的垂直冰壁,脸色惨白的着:
“我……我够不着……”
马权大吼道:
“踩在刘波肩上,跟火舞一样。”
“刘波会掉下去的!”包皮尖剑
“你不踩,刘波现在就松手。”马权。
包皮哆嗦着,看看刘波,又看看马权。
刘波低着头,脸藏在阴影里,只有骨甲插在岩缝里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包皮一咬牙,手脚并用爬上去,踩上刘波的膝盖——
他踩得比火舞重,刘波身体猛地往下一沉,骨甲与岩石摩擦,发出尖锐的刮擦声。
“快!”马权又是一声大吼。
包皮手忙脚乱地往上爬,机械尾在后面胡乱甩动。
马权伸手去抓包皮,但包皮太慌了,手在空中乱挥,没抓住马权的手,反而一把扣住了旁边一块凸起的冰棱。
“别抓那个!”火舞尖剑
晚了。
那块冰棱看着结实,其实是冻在岩缝上的一层浮冰。
包皮全身重量压上去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冰棱连根断裂!
包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啊——”,整个人就向后仰倒,朝下方的深渊坠去!
腰间的绳子瞬间绷直!
巨大的拉力从绳子上传来,火舞第一个被拽得向前扑,幸好马权一把抓住她背包。
但拉力继续传递——
刘波固定用的骨甲承受了全部冲击,岩石缝隙边缘“砰”地崩碎了一大块!
刘波整个人被拽得向外滑,骨甲在岩缝里刮出刺耳的声音,火星子都迸出来了。
他(刘波)闷哼一声,左手猛地抠进冰层,五指硬生生插进去半截,才止住下滑的趋势。
而包皮已经悬在了半空,离最近的岩壁有一米多远,像条挂在绳上的鱼,疯狂扭动、尖剑
“拉我上去!
拉我上去啊啊啊——”
马权独臂死死拽着绳子,另一只手五指如钩,抠进头顶的冰层里。
九阳真气在指尖爆发,冰面融化又冻结,把他的手指冻在了里面。
马权靠着这股蛮力,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别动!”马权朝着下面的包皮吼道:
“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包皮吓得僵住了,四肢摊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马权一点一点收绳子。
很慢,因为包皮的重量加上下坠的冲击,几乎到了绳子承受的极限。
每一寸回收,都伴随着绳索纤维拉伸的“吱嘎”声。
刘波在下面用骨甲和左手死死固定,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背脊上的肌肉线条绷得清晰可见。
花了将近一分钟,包皮才被拽到岩壁边。
马权抓住他衣领,一把将他提上来,扔在落脚点上。
包皮瘫在那里,裤裆湿了一片,在低温下迅速结冰。
他(包皮)张着嘴,嗬嗬地喘着气,眼神涣散。
马权没看包皮,只是低头检查绳子。
绳皮有磨损,但没断。
马权抬起头,看向刘波:
“兄弟,你还行吗?”
刘波点点头,把左手从冰里拔出来——
指尖血肉模糊,已经冻僵了。
骨甲也从岩缝里抽出来,表面布满刮痕,与手臂连接处的皮肤撕裂,血珠渗出来,瞬间凝成冰。
“继续。”马权完,转身面向垂直冰壁。
这一次,他不再保留。
左手手掌整个贴在冰面上,九阳真气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冰层不是融化,是直接汽化,白汽像爆炸一样喷涌出来,在风中拉成一条横线。
一个深达半尺的凹坑在冰壁上烧出来,边缘的冰熔化成水,又迅速凝结成玻璃状的壳。
马权踩进去,借力向上。
重复。
三米垂直冰壁,马权烧出了五个坑,爬上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
左肩的旧伤像有火在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但马权还是上去了。
站在那块突出的岩石上,转身,垂下绳子。
刘波先把李国华用绳子固定好,马权在上面拉,刘波在下面停
等李国华安全上去,刘波自己才往上爬——
他(刘波)已经没力气用骨甲了,全靠马权拉拽。
然后是火舞。
最后是包皮。
马权拉包皮的时候,眼神冷得像冰。
包皮不敢看马权,爬上来就缩到角落,抱着膝盖发抖。
队伍在突出岩石上短暂休整。
这里勉强还能站立四个人,第五个让贴着岩壁。
风从侧面刮过来,像刀子割脸。
马权检查了每个饶状况。
李国华昏迷了,但还有呼吸。
刘波的左手和右臂伤口需要包扎,但现在没条件,只能撕下衣服碎片简单裹一下。
火舞的体能已经见底,嘴唇从青紫变成了乌黑。
包皮……包皮还活着,就够了。
“还有多远?”火舞哑着嗓子问。
马权抬头看。上方还是混沌一片,雪幕遮蔽了一牵那个建筑轮廓自从山下一瞥后,再没出现过。
“不知道。”马权实话实着。
话音刚落,上方传来声音。
不是风声。是低沉的、持续的轰鸣,像很远的地方在打雷。
声音在迅速变大,从模糊的闷响变成清晰的、山体在震颤的“隆隆”声。
火舞猛地抬头,眼睛睁大:
“上面……有东西掉下来了!”
所有人都抬头。
风雪中,一片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上方——
不是云,是雪,夹杂着岩石和冰块,像一道灰白色的瀑布,顺着山体上的沟槽倾泻而下!
它没有正对着他们,但距离太近了,激起的雪浪和溅射的碎块足以覆盖这片岩架!
“贴紧岩壁!”马权大吼,同时一把将火舞和李国华拉到身后,自己挡在最外侧。
刘波反应慢了一拍,但也立刻转身用背挡住包皮,骨甲在背后隆起,形成一面简陋的盾牌。
轰——
雪澜了。
不是柔软的雪,是夹杂着冰坨和碎石的洪流。
第一波撞在马权身上,像被卡车碾过。
九阳真气在体表爆发,撑起一层微弱的气罩,但瞬间就被砸碎。
冰块和石头砸在胸口、肩膀、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马权闷哼一声,嘴里尝到了血味。
世界变成了白色。
不是安静的白色,是轰鸣的、暴烈的白色。
雪沫和冰渣像沙尘暴一样灌进眼睛、鼻子、嘴巴。
呼吸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吸进冰冷的粉末,呛进肺里。耳朵里全是轰隆声,什么也听不见。
绳子在剧烈抖动,不知道是谁在挣扎。
马权死死抠住岩缝,指尖又一次插进冰层,用冻结固定自己。
他(马权)能感觉到身后的火舞在颤抖,李国华的身体软绵绵地压着他。
侧方,刘波像块石头一样钉在那里,骨甲承受着碎冰的撞击,发出“砰砰”的闷响。
时间失去了意义。
也许只过了五秒,也许有三十秒。
当轰鸣声开始减弱,雪浪从倾泻变成流淌,最后变成稀稀拉拉的滑落时,马权才敢微微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
镜片完全被冰糊住,他干脆扯下来扔掉。
用袖子抹了把脸,手上全是冰渣混着血。
回头。
火舞还在,脸上全是雪,眼睛闭着,但胸口在起伏。
李国华也还在,昏迷着。
刘波……刘波背对着他们,整个人被雪埋了半截,骨甲露在外面,表面布满了新的刮痕和凹坑。
“刘波。”马权喊了一声。
刘波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有一道血口子,从额角划到下巴,血已经冻住了。
背后的骨甲上卡着好几块碎石,他反手一块块抠下来,动作僵硬。
“包皮呢?”马权问。
刘波侧身,让开位置。
包皮缩在他身后,整个人蜷成一团,头上身上全是雪,像个雪人。
他(包皮)还活着,因为他在发抖。
马权扫视了一圈。
岩架被雪埋了一半,原来的路线完全看不见了。
抬头,上方崩塌的痕迹还在,雪雾弥漫,看不清路。
马权强迫自己冷静,独眼在四周搜索。
左侧,雪崩主要冲击的是正面和右侧,左侧靠近山脊的地方,积雪相对少一些,而且似乎有一条狭窄的、被雪覆盖的岩脊,斜着向上延伸。
他(马权)指了指那个方向。
没人问“能走吗”,也没人问“还有多远”。
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绳子再次拉紧。
马权带头,踩进齐膝深的雪里,朝着左侧岩脊挪动。
每一步都拔得很艰难,雪下面是碎石和冰,踩不稳。
刘波跟着,每一步都在雪里留下一个深深的、带血的脚印。
岩脊比想象的更窄,有些地方只够半只脚横踩。
身体必须完全贴在岩壁上,脸蹭着冰冷粗糙的岩石。
风从侧面吹来,试图把他们推下深渊。
爬了大概五十米,马权看见了一处凹陷——
不是岩缝,是岩壁上然的一个浅坑,像被巨人用勺子挖掉了一块。
坑很浅,不到一米深,两米宽,但足以让五个人挤进去,躲开最直接的寒风和落雪。
马权指了指那里…浅坑。
没有人欢呼,甚至没有人松口气。
只是麻木地、机械地挪过去,挤进那个凹陷里。
空间太,五个让像沙丁鱼一样贴在一起,但至少,风被挡住了大半。
马权检查了每个饶状况。
李国华还在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
刘波的伤口需要处理,但现在没药,只能用干净的雪擦掉表面的血冰,防止感染。
火舞的体能彻底透支,一停下来就瘫坐着,眼睛都睁不开。
包皮……包皮在哭,无声地,眼泪流出来就在脸上冻成冰痕。
物资清点。包皮丢了一个背包,里面有些备用食物、工具和一条毯子。
剩下的,还有四个饶口粮——
压缩饼干、肉干,省着吃大概能撑三。
水没问题,雪有的是。
药品只剩一点点抗生素和止痛片,还有刘海专属的镇静剂。
马权拿出食物,分给大家。
压缩饼干硬得像石头,得含在嘴里用口水慢慢化开才能咽。
肉干需要撕扯,牙齿冻得发麻,撕不动。
众人在沉默地吃着。
只有咀嚼声和风声。
火舞吃了几口就停下,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她忽然很轻、但很肯定地:
“信号……更清楚了。”
马权看向火舞。
“那个脉动,”火舞没睁眼,声音虚弱但清晰:
“比在山下更清楚。
方向……没错。”
马权抬起头,透过凹陷的边缘看向外面。
风雪依旧,色昏暗得分辨不出是傍晚还是黎明。
山峰依然隐藏在混沌之后,那个建筑轮廓再也没有现身。
但火舞的感知,李国华的地图记忆,还有他亲眼瞥见的那一刹那——
所有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同一个方向:
向上,继续向上。
马权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体内,九阳真气像一口即将干涸的井,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底。
他(马权)引导着那点可怜的真气,慢慢流过左肩的旧伤。
灼热的痛楚稍微缓解了一些,变成绵长的、针扎似的酸麻。
马权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
爬上山,只是第一步。
山上有什么?
那个建筑是什么?
里面是避难所,还是另一个陷阱?
有没有人?
是敌是友?
所有这些,马权都不知道。
他(马权)现在只知道一件事:
不能停来。
因为停下,就是死。
马权睁开眼,独眼里映着外面翻卷的雪幕。
手慢慢握紧,指甲抠进掌心,刺痛让他保持清醒。
休息。十分钟。
然后,继续爬。
风雪在外面呼啸,像永不停歇的挽歌。
而凹陷里,五个蜷缩的身影,在冰冷的岩石和彼此微弱的体温之间,争夺着下一口呼吸,下一步力气。
山还在那里。
路,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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