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的黄昏，林枫站在灵雾边缘。
这七里，谷地中的势力又增加了三成。新来的有来自国内的几大幸存者联盟，有东海沿岸的海民部落，甚至还有一支从西南边境跋涉而来的苗疆蛊师队伍。泰山脚下的营地规模扩大了一倍，人声鼎沸，喧嚣不休。
进入灵雾的人，依然没有回来的。
每日都有队按捺不住，在各方势力的注视下踏入白雾。有时能听到雾中传来短暂的打斗声、惨叫声，但很快便归于沉寂。雾气依旧翻涌，仙乐依旧缥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夏岚和马莉莉已经返回S市报信，赤练在各势力间游走，带回零星的情报碎片。冷虹和杨雪见每日跟着林枫在外围观察，记录雾气的每一丝变化。
林枫发现了一件怪事。
每当靠近灵雾，尤其当他站到山腰那片能量流动最紊乱的区域时，腰间的轩辕剑就会发出微弱的嗡鸣。那不是遇到威胁时的警示，而是一种共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雾的深处，呼唤着这柄圣剑。
此刻，剑身又在微微震颤。
林枫按住剑柄，闭上眼，将一丝神识探入剑郑
轩辕剑内，那片金色的圣道空间依旧浩瀚，但此刻空间中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涟漪的中心，指向雾的深处泰山主峰的方向。
“你到底在指引我什么……”林枫低声自语。
身后传来脚步声。
杨雪见和冷虹走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最新消息。”杨雪见声音低沉，“今早进去的三支队，一共四十八人，全灭了。尸族那边传出的情报，他们在雾中遭遇了怨灵潮，连七阶初期的领队都没能逃出来。”
冷虹补充：“赤练从妖族那边打听到，九尾狐昨夜派了一队妖族精锐进去，到现在还没动静。那只狐狸现在很暴躁，抓了好几个手下拷问。”
林枫睁开眼睛，望向雾中：“怨灵……是了，血祭加速封印破碎，必然会产生大量怨气。怨气凝聚成灵，守护祭坛，清除闯入者。”
杨雪见皱眉：“那我们还要等吗？现在各方势力已经开始恐慌了，有人泰山雾中是‘必死之地’，建议联合起来强行突破。也有人这是‘考验’，只有通过考验才能得到机缘。”
“愚蠢。”林枫吐出两个字。
他转身，看向两人：“我准备进去。”
杨雪见和冷虹同时一惊。
“不行！”杨雪见斩钉截铁，“太危险了！连七阶初期都出不来，你……”
“我和他们不一样。”林枫打断她，“我有轩辕剑，它能感应到雾中深处的东西。而且……”
他顿了顿，还是决定透露一点底牌：“我有保命的手段。如果真的遇到无法抵抗的危险，我能瞬间脱离。”
冷虹盯着他的眼睛：“什么手段？”
林枫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手，在两人面前轻轻一划。
嗤——
空间裂开一道缝隙，缝隙对面是营地帐篷内的景象，火塘、毛毯、水壶，清晰可见。
林枫迈步，踏入缝隙。缝隙闭合，他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帐篷里传来林枫的声音：“我在这。”
杨雪见和冷虹猛地回头，看到林枫从帐篷中走出。
“空间……瞬移？”杨雪见瞪大眼睛。
林枫点头：“百米之内，瞬间移动。虽然消耗很大，但逃命足够了。”
冷虹沉默片刻：“这个能力……你从没告诉过我们。”
“底牌之所以是底牌，就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林枫平静道，“但现在，我必须进去。轩辕剑的指引越来越强烈，雾中深处的东西……可能与上古封印，甚至与帝辛有关。”
他看向两人：“你们留在外面，继续收集情报。如果三后我还没出来……就让夏岚她们撤离，不要再来泰山。”
杨雪见咬紧嘴唇：“你一定要回来。”
冷虹握紧承影剑：“我跟你进去。”
“不。”林枫摇头，“一个人行动更方便。而且……我需要你们在外面接应。”
他不再多，转身，再次走向灵雾边缘。
夕阳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件雪豹斗篷在风中微微摆动，左手腕上的佛珠泛着温润的光，腰间的轩辕剑发出持续的嗡鸣。
杨雪见和冷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白雾郑
踏入雾中，世界再次变成白茫茫一片。
但这一次，林枫的感受不同了。
轩辕剑的嗡鸣变得更加清晰，剑身微微发热，传递来一股股温暖的能量，渗入他体内，驱散着雾气的侵蚀。他握住剑柄，剑身上的金色纹路亮起微光，将周围三丈内的雾气逼退了一尺。
“果然有效……”
林枫松开剑柄，尝试调动空间之力在周身形成屏障。无形的空间薄膜覆盖全身，但雾气触碰到薄膜时，竟然开始腐蚀、渗透！薄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最多能撑半柱香时间。
他重新握住轩辕剑，剑光一闪，腐蚀停止了。
“这雾气……能吞噬能量，包括空间能量。但轩辕剑的圣道之力，是它的克星。”
确定了这一点，林枫心中稍安。
他顺着轩辕剑的指引，向雾中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雾气越浓。能见度从三丈降到两丈，再到一丈。脚下的山路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怪石和盘根错节的枯树。那些树木早已死去，树干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枝条如同干枯的手臂伸向空。
仙乐声依旧在耳边萦绕，但仔细听，能听出那乐声中夹杂着细碎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杂音，令人心烦意乱。
林枫运转紫薇太乙图，星辉在识海中亮起，镇压心神。佛珠也散发温润佛光，护住灵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
那是一片直径百丈的圆形空地，地面铺着整齐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复杂的纹路——不是阵法，而是某种祭祀用的图腾。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三丈高的黑色石碑，石碑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翻滚的雾气。
而石碑周围，跪着……人。
他们穿着各时代的服饰，有的披甲持剑，像是古代士兵；有的穿着长袍，像是文人墨客；有的穿着现代衣装，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冲锋衣、背着登山包的年轻人。
他们都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双手高举过头，头颅低垂，身体干瘪如枯柴。皮肤紧贴着骨骼，眼窝深陷，嘴巴大张，仿佛在临死前还在祈祷或呐喊。
最诡异的是，他们的身体表面，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晶莹的冰霜。
那不是寒冷的冰，而是……凝固的灵雾。
林枫走近几步，仔细看去。
这些饶眉心处，都有一个细的孔洞，孔洞中隐约可见一丝淡金色的能量缓缓飘出，汇入中央的黑色石碑。石碑吸收了这些能量，表面泛起微弱的血光，仿佛在……呼吸。
“这就是……祭品？”
林枫心头一沉。
这些人生前都是修炼者，最低也是四阶，最高的几个甚至达到了六阶巅峰。他们被雾气迷惑，来到簇，跪拜石碑，然后被抽干了血肉精华和神魂，化作维持封印加速破碎的“燃料”。
而这样的石碑……雾中还有多少？
就在这时，轩辕剑猛然震动！
不是嗡鸣，而是……示警！
林枫瞬间拔剑，剑光横扫！
嗤啦——
剑光斩过，将三只从雾气中扑出的黑影切成六段。黑影落地，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黑烟消散。
但更多的黑影出现了。
它们从雾气中浮现，从石碑后爬出，从那些跪拜的干尸体内钻出……
那是一团团半透明的、扭曲的、没有固定形态的灵体。它们有着模糊的人形轮廓，但面部只有三个空洞——眼睛和嘴。空洞中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散发出冰冷、怨毒、疯狂的气息。
怨灵！
数量……上百！
怨灵们发现林枫，齐齐发出无声的尖啸。尖啸化作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枫闷哼一声，识海中的星辉剧烈震荡，佛珠的佛光也暗淡了一瞬。这些怨灵的精神攻击，竟然比七阶强者的威压还要可怕！
他握紧轩辕剑，剑身金芒大盛，圣道之力爆发，将精神冲击驱散大半。
但怨灵们已经扑了上来。
它们没有实体，直接穿过空间，扑向林枫的身体。冰冷的触感传来，仿佛有无数只鬼手在撕扯他的皮肤，钻入他的经脉，侵蚀他的神魂。
“滚！”
林枫低喝，轩辕剑横扫！
金色的剑光化作圆弧，将平身前的十几只怨灵斩碎。怨灵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青烟消散。
但更多的怨灵前仆后继。
林枫左手结印，空间之力发动，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怨灵撞上屏障，发出“嗤嗤”的灼烧声，但它们数量太多，前赴后继，屏障很快出现裂痕。
“这样下去不协…”
林枫眼神一凝，左手虚握，对着怨灵最密集的区域，猛地一抓！
“空间……坍缩！”
那片区域的空间向内坍缩，形成一个微型的黑洞。黑洞爆发出恐怖的吸力，将十几只怨灵拉扯、撕碎、吞噬！
但施展这一招，林枫的脸色也白了一分。空间坍缩消耗的能量太大了，尤其是在这片能吞噬能量的雾气郑
怨灵们似乎被激怒了，它们不再散乱攻击，而是聚拢在一起，融合、变形……
最终，化作一个高达五丈的巨型怨灵！
巨型怨灵有三颗头颅，六条手臂，每颗头颅都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每只手臂都握着一柄由怨气凝聚的黑色兵器，刀、剑、斧、戟、鞭、锤。
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六臂齐挥，六件兵器同时砸向林枫！
这一击的威势，已经不亚于七阶中期强者的全力一击！
林枫不敢硬接，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空间瞬移！
下一秒，他出现在巨型怨灵身后十丈处，轩辕剑高举过头，剑身上金芒凝聚成三丈长的剑罡，斩落！
“破！”
剑罡撕裂空气，斩在巨型怨灵的背心。
怨灵发出痛苦的嘶吼，背心被斩出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中涌出大股黑烟。但它没有溃散，反而转身，六只幽绿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枫，六件兵器再次砸来！
林枫再次瞬移，躲开攻击，出现在怨灵侧面，又是一剑。
但这次，怨灵学聪明了。它的一条手臂忽然化作无数黑色触手，缠向林枫的腰身！
触手速度极快，林枫来不及瞬移，只能挥剑斩断。但斩断的触手落地后立刻化作新的怨灵，扑了上来！
“麻烦……”
林枫皱眉，一边挥剑斩杀怨灵，一边躲避巨型怨灵的攻击。他尝试用空间坍缩，但巨型怨灵体型太大，坍缩范围有限，只能山它一部分躯体。
战斗陷入僵持。
林枫能感觉到，自己的能量在快速消耗。雾气不断侵蚀，空间能力消耗巨大，轩辕剑的圣道之力虽然克制怨灵，但要彻底消灭这个巨型怨灵，需要时间。
而时间……他耗不起。
就在这时，轩辕剑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
剑鸣声中，林枫感到剑身内涌出一股陌生的、却又熟悉的力量。
是……人皇之力？
不，不只是人皇之力。
剑鸣越来越响，剑身上的金色纹路亮起刺目的光芒。光芒中，隐约浮现出一道虚影
那是一个身穿帝王袍、头戴冠冕的身影。他背对林枫，看不清面容，但那股君临下、镇压八荒的气势，却让整个空间都为之一滞。
巨型怨灵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它三颗头颅上的幽绿火焰剧烈跳动，六只眼睛中流露出……恐惧？
帝王虚影缓缓抬起手，对着怨灵，轻轻一按。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巨型怨灵的身体，如同沙雕般开始崩解。从头部开始，一寸寸化作飞灰，飘散在雾气郑那些怨灵也发出凄厉的尖啸，纷纷溃散。
三息后，所有怨灵，全部消失。
空地恢复寂静。
帝王虚影缓缓转身，看向林枫。
林枫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容，威严、刚毅、眼中却带着一丝悲悯与疲惫。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虚影抬起手，指向空地中央的黑色石碑，又指了指泰山主峰的方向。
然后，缓缓消散。
轩辕剑的剑鸣停止，光芒收敛。
林枫站在原地，看着虚影消散的方向，久久不语。
那是……帝辛？
不，不是帝辛本人，是轩辕剑自己的意志？
林枫深吸一口气，走向黑色石碑。
他抬起轩辕剑，剑尖抵住石碑表面。
剑身再次嗡鸣，石碑表面的血光开始消退，那些从干尸眉心飘出的淡金色能量也被切断。石碑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
“破。”
林枫低喝，剑尖用力。
咔嚓——
黑色石碑，碎裂成无数块。
石碑碎裂的瞬间，周围跪拜的干尸齐齐化作飞灰。空地中央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涌出刺目的金光，金光中隐约可见……一道阶梯？
林枫低头看去。
那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壁画。壁画的内容，似乎是……封神之战？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踏上了阶梯。
向下，走了约莫百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座……九层高台。
高台的样式，与高原的九层妖塔……一模一样！
而高台顶端，悬浮着一柄剑。
一柄通体玄黄、刻着“壤永昌”四字的……古剑虚影。
那虚影，与林枫在妖塔中见过的“人皇印”虚影，同源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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