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罢,已是日暮时分。
鎏金的殿脊吞噬了最后一缕光,巨大的阴影自宫墙脚下蔓延开来。
赵恒屏退了所有侍从,只身一人,踏上了通往皇宫最深处的幽静回廊。
他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李清风已直奔霜月城。文渊公法相后期的修为,足以镇压一切了。
按,他该稍稍安心。
可是,心头的阴霾非但未散,反而越发浓重。
就在这短短几个月内,来自中域各方的密报,接连传回来。
内容大同异。
“澜沧江中游,三百里水道一夜之间鱼虾尽绝,江水泛着诡谲的磷光。”
“有渔夫称见水下有庞大阴影游弋,状如巨蟒,却生独角……”
“青岚山地脉震动,山腹传来模糊诵经声,附近村落牲畜焦躁不安,时有家禽家畜莫名暴毙,精血枯竭……”
“西川州府,三日内有十七名新近突破的筑基修士于静室中走火入魔,口中反复着无人能懂的古语……”
这些迹象,让赵恒心中极度不安。
更让他恐惧的是,这些密报只是冰山一角。
实际上,已有数座偏远城池和村镇,彻底失去了联系。
派去的探子要么杳无音讯,要么传回只言片语后便再无回应。
从那些零碎的信息中,赵恒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
那些地方,已经沦陷了。
被某种古老的存在……接管了。
只是对方似乎还不想过早暴露,行事低调,才没有引起大规模恐慌。
赵恒压着这些消息,连最信任的李清风都未曾透露全部。
因为他清楚,一旦朝臣得知真相,恐慌将迅速蔓延。
届时,未等那些上古的存在真正出手,大衍皇朝内部就会先乱成一团。
毕竟,在大能修士面前,人数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上古的遗存,尘封的秘地,逝去的强者……
都在这“灵潮”涌动的时代,蠢蠢欲动,想要重新呼吸这个时代的空气。
而他赵恒,堂堂大衍皇朝的皇帝。
坐拥万里河山,麾下精兵强将,更有悟道、法相修士效命。
可面对这些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他心中升起了惊恐。
当世顶尖,不过领域。国师之前闭关,冲击的也正是此境。
可那些能从上个时代存活至今的人,他们全盛时,会是何等境界?领域巅峰?还是……更高?
他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
回廊尽头,是一座与其他宫殿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的建筑。
“沉渊殿。”
殿外无一名守卫,只有一层淡金色光膜静静流转。
那是唯有赵氏直系血脉,以特定皇道功法才能安然通过的禁制。
赵恒在光膜前驻足,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皇极惊世典》的功法。
周身隐有淡金龙气缭绕。他一步踏出,光膜如水纹般荡漾,将其无声吞没。
殿内景象,与外界恍如两个世界。
空间异常空旷、高阔,四壁和穹顶之上,镶嵌着数十颗“月明珠”。
大殿中央,是一口巨大的棺椁,高约一丈,长逾三丈。
这便是赵氏皇族最大的底蕴,也是绝密中的绝密。
其内沉睡的,便是赵恒此行的目标。
赵家真正的定海神针,五千年前便已踏入领域境巅峰的老祖,赵赤湾。
赵恒面容肃穆,走到棺椁前三丈处便停下。
他整理衣冠,然后对着棺椁,无比郑重地躬身三拜。
“嗡……”
“咚……咚……咚……”
随着这脉动,整个沉渊殿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
赵恒只觉得呼吸微微一滞,体内奔腾的皇道灵力都变得迟涩了些许。
他不敢有丝毫异动,只是将腰躬得更深,姿态愈发恭敬。
“赵恒……”
一个干涩、缓慢的声音,直接在他的神魂深处响起。
“……当代的大衍皇帝……你的心,很乱。”
赵恒心神一震,知道在老祖面前,任何掩饰都毫无意义。
他维持着躬身的姿态,以神念恭敬回应:“不肖子孙赵恒,惊扰老祖沉眠,罪该万死。”
“然则……国朝确已面临前所未有之危局,孙儿心中惶惑,特来请老祖示下。”
赵恒将最近各地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都讲述了一遍。
随后,他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孙儿斗胆揣测,恐迎…远超我大衍当前应对之力的……人物,已然归来,于暗中搅动风云。”
“慈未知存在,目的为何?实力几何?我朝……又该如何自处?”
沉默。
殿内死寂。
片刻后,那干涩的神念之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的意味:
“你的直觉……没错。”
“灵潮涌动,地复苏。此潮汐滋养当世生灵,催发英才辈出,是谓‘机缘’。”
“然,它亦是唤醒‘过去’的号角,是重启尘封之门的钥匙。”
“老夫这副行将就木的躯壳能自五千载沉眠中醒来。”
“其他执念更重……更为强大的老家伙们,自然……也能。”
“他们中必然存在有法则境的修士。”
“法则境……”赵恒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沉。
李清风是法相后期,国师是领域初期,而老祖赵赤湾是领域巅峰。
这已是过去大衍乃至整个中域的顶尖战力。
法则境?那已是传中的境界!
他涩声道:“老祖,您乃领域巅峰,修为通,是我朝擎玉柱。”
“可若真迎…法则境,甚至更高的上古存在苏醒,我大衍……亿万子民,岂非……”
“莫急,也莫要妄自菲薄。”
赵赤湾的神念打断了他:“新旧交替,大世重启,此乃‘气运重定’之局,亦是‘万道争锋’之始。”
“一切旧有的秩序,都可能被打破。”
“在你,以及近古绝大多数修士的认知里,”赵赤湾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追忆。
“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如涓涓细流,道昏昧,法则松散如千疮百孔之网。”
“修行艰难,弱肉强食乃是赤裸裸的真理。”
“掠夺、吞噬、杀戮,是为快速提升的捷径,因地不显,因果难察,业力轻微,故可行险侥幸者众。”
“然,如今灵潮既起。”
棺椁忽然光芒一盛,那股浩瀚苍茫的气息也随之澎湃了一瞬。
“地法则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补全,回归到……我那个时代,乃至更为古老辉煌的修行大世。”
“如今肆意屠戮,必招致业力缠身,气运反噬,甚至可能引来罚。”
赵恒疑惑,询问道:“老祖之意是?”
赵赤湾解释道:“你身为人皇,最大的依仗不是个人修为,而是你身后的亿万子民。”
“你可修持‘气运术’,将自身命格与王朝万民的气运相绑定。”
“若有法则境的修士欲直接害你,便需承受亿万生灵气阅反噬,此因果,无人敢轻易沾染。”
他话锋微转,语气稍缓:“不过,恒儿,你自身修为终究困于悟道巅峰。”
“大世之争,需有真正的骄扛鼎。皇室之汁…可有良材?”
赵恒还没来得及露出喜悦的表情,此时听到这句话,迟疑道:
“四子赵星辰,月前已破入悟道初期,年未满二十八。”
“善。此子可悉心栽培,或可承此气运,为你,亦为大衍皇朝,争那一线机。”
着,赵赤湾的神念微微波动,提到了一个名字:
“便如你之前提及的北境,那位新近崛起的领域境修士,陆熙。”
“他能以平凡的落霞宗为基,迅速名动北境,压服青云剑宗等老牌势力。”
“恐怕不仅仅是他个人赋那般简单。”
“其背后,未必没有北境气运流转、汇聚变迁的影子。”
赵恒听到赵赤湾忽然谈论起北境之主陆熙,便接口道:
“所以老祖,当前危局,我朝该如何应对?”
赵赤湾的声音变得沉稳有力,带着嘱托,“当前要务有二。”
“其一,固本培元。你首要便是稳固朝局,安定民心,梳理内政,使政令通畅,万民归心。”
“唯有国本稳固,皇朝气运方能汇聚不散,日益昌隆。此乃你应对一切变局的根基。”
“其二,交远合纵。大世之中,骄并起,豪雄蛰伏。”
“单凭一族一国之力,难以应对全局。需以慧眼识人,留意那些真正应运而生的骄、势力。”
“如那北境陆熙,若可,当遣使结交,释放善意,即便不能引为强援,亦不可轻易为担”
“合纵连横,方是在这乱世洪流中,稳住自身,甚至乘风而起的王道。”
最后,赵赤湾神念的声音重重敲在赵恒心间:
“记住,赵恒。恐惧,是弱者的囚笼,却是强者认清现实的镜子。”
“这是最坏的时代,沉睡的古老与崛起的当代将激烈碰撞,秩序崩坏,危机四伏。”
“但这,也是最好的时代,旧有的藩篱被打破,新的王座虚位以待,无限可能蕴藏其郑”
“我赵氏皇族,传承至今,历经风雨。”
“能否在这煌煌大世之中站稳脚跟,继而……更进一步,使我赵家之名,光耀此世……”
棺椁的光芒,缓缓退去,赵赤湾的神念迅速变得微弱:
“便看……你……如何执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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