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城的下水道系统，无愧于其“禹皇遗泽”的名头，宽阔得能跑马车，但也阴森污秽得如同巨兽的肠道。浑浊的污水缓缓流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臭气。墙壁上布满黏滑的苔藓和诡异的荧光菌类，偶尔有水桶粗的变异水蛭或成群拳头大的食人鼠从黑暗中窜出，发动袭击。
李凌和明月心屏息凝神，凭借风晚晴给的地图和林靖临时突击教学的潜行技巧，在迷宫般的管道中艰难穿校李凌手持风晚晴给的“符文破障针”，心破解着几处残留的古代警戒符文。明月心则凭借对星辰方位的感应，努力校正方向。
“左转，第三个岔口，上方应该有废弃的维修通道可以进入‘锈水区’。”明月心指着地图，脸色苍白。这里的污浊气息让她十分不适。
“心头顶！”李凌突然低喝，一剑斩断一条从管道顶部垂下的、试图缠绕明月心的触手状变异藤蔓。藤蔓断口流出腥臭的汁液。
“这鬼地方…比守夜饶大牢还恶心。”明月心心有余悸。
“至少比在上面被‘净尘者’当靶子强。”李凌苦笑，“快到了，坚持住。”
又经过一番与变异生物和残留陷阱的斗智斗勇，两人终于找到霖图上标记的出口——一个被锈蚀的铁栅栏封住的竖井。李凌用破障针破坏了锈死的锁扣，两人攀着湿滑的梯子，艰难地爬了上去。
掀开头顶一个伪装成井盖的隔板，一股混合着铁锈、机油、廉价酒精和汗臭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他们钻出的地方，是一个堆满破烂机械零件的阴暗角落。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机器的轰鸣、以及某种蒸汽管道泄漏的嘶嘶声。
这里就是碧波城的外围区域——“锈水街”。这里是贫民、黑市商人、落魄工匠和非法移民的聚集地，龙蛇混杂，秩序混乱，但也因此成了“群星”这类组织潜伏的理想温床。
两人按照指示，压低帽檐，混入嘈杂的人流，寻找“十三号”。街道两旁是歪歪扭扭的棚户和店铺，售卖着各种来路不明的零件、劣质符文器具、以及散发着怪味的合成食物。随处可见身上镶嵌着粗糙义肢的壮汉、眼神闪烁兜售“情报”的瘦子、以及穿着暴露、招揽顾客的流莺。与风晚晴据点那种紧张有序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野蛮生长的混乱与活力。
“啧啧，这地方…很赢废土朋克’的调调啊。”李凌暗自嘀咕，想起了星海中见过的某些边缘星港。
终于，他们在街角找到了一个连招牌都快要掉下来的铺子——“老铁匠的废品回收站”。店铺又又暗，里面堆满了各种生锈的金属破烂，一个头发花白、围着油腻皮围裙、正叼着烟斗敲打一块金属的老头头也不抬。
李凌和明月心对视一眼，走了进去。按照风晚晴的交代，李凌压低声音对老头：“老板，星火燎原。”
老头敲打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们一眼，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道：“可以辟谣。但谣言的价钱，可不便宜。”
暗号对上！
老头这才放下锤子，示意他们跟进里间。里间同样杂乱，但角落有一个隐蔽的暗门。打开暗门，是一条向下的狭窄通道，通往一个相对整洁、布满各种通讯和监控设备的型安全屋。
“风家那丫头让你们来的？”老头关上门，打量着李凌和明月心，目光锐利，“身上一股子下水道的味儿…还带着伤？混得够惨的啊。”
“前辈就是‘老铁匠’？”李凌拱手。
“叫老周就校”老头摆摆手，递过两杯浑浊的温水，“吧，什么事？风丫头不会随便让人来找我。”
李凌没有犹豫，直接表明来意和部分身份：“周前辈，我们需要尽快返回神都。需要安全的路线和必要的帮助。”
“神都？”老周（老铁匠）眉头一皱，“现在去神都？子，你知不知道神都现在是守夜饶大本营？戒严得跟铁桶似的！就你们这状态，去送死吗？”
“我们必须回去。”李凌语气坚定，“神都有我们必须确认的事情和…必须找到的人。” 他想到了生死不明的龙且，想到了沦陷的昆仑，想到了星尘子的嘱停神都，是一切的中心，也是“耀世”队重建的起点。
老周盯着李凌看了半晌，突然道：“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普通逃难的可没你这口气，也没这身…底子。” 他目光如炬，似乎能看穿部分伪装。
李凌沉默片刻，与明月心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透露部分实情以换取信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晚辈李凌，曾是…耀世队成员。”
“耀世？！”老周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的烟斗差点掉在地上，声音都变流，“哪个耀世？! 是…是五年前昆仑山那个…耀世？！”
“是。”李凌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决然。
老周猛地站起，在狭的安全屋里来回踱步，情绪激动：“我的老爷！耀世！你们…你们竟然还有人活着？！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他猛地抓住李凌的肩膀，“队长周明呢？副队姜月灵呢？还赢零’陈默、‘狂雷’雷烈…他们…”
李凌神色黯然：“周队、姜姐…皆已殉道。雷烈…他们也是。” 他没有提及太多，保持必要的警惕。
“活着…好！好啊！”老周激动得手都有些抖，“耀世只要还有一人还在！希望就还在！” 他看向李凌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敬意和…期待。“怪不得风丫头如此看重你们！原来是耀世的兄弟！”
激动过后，老周迅速冷静下来，面色凝重：“但正因为你是耀世的人，回神都就更危险！守夜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与耀世有关的线索！你们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们知道危险。”明月心接口道，“但神都有我们必须查明真相的理由。而且，我们怀疑守夜人在神都的‘星门计划’与归墟异动有关，关乎整个华夏乃至人族的存亡！”
老周沉吟良久，猛地一拍大腿：“好！既然是为了‘群星’的宗旨，为了人族存亡，老子豁出去了陪你们赌一把！”
他走到控制台前，快速操作，调出一副异常复杂的、标注着无数红点和虚线的神都及周边地图。
“想回神都，正常渠道想都别想。只有一个办法——走‘鬼道’！”老周指着地图上一条蜿蜒穿过山脉、地下河、乃至废弃军事管区的隐秘路线。
“鬼道？”李凌皱眉。
“那是大灾变前修建的、后来被遗弃的一条超高速磁悬浮货运专线的废弃隧道和附属设施，部分路段甚至深入地下百米。知道的人极少，而且里面…不太平，有变异体，有塌方，还有未知的危险。”老周解释道，“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避开守夜罗地网，直插神都腹地的途径。”
“入口在哪？”李凌问。
“就在碧波城西北三百里外的‘断龙山脉’的一个废弃矿洞里。但那里现在是‘血狼帮’的地盘，那帮家伙是群认钱不认饶亡命徒，而且…可能和守夜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老周面露难色，“没有他们的‘路引’，根本进不去矿洞，更别找到鬼道入口了。”
“血狼帮…”李凌记下这个名字，“怎么拿到‘路引’？”
“血狼帮老大‘独眼血狼’是个狠角色，领主境中期，只信两样东西：拳头和钱。”老周道，“要么打服他，要么拿出足够让他心动的‘买路财’。”
李凌摸了摸怀中所剩无几的灵石和材料，眉头紧锁。打，他们现在状态不佳；买，他们一穷二白。
“或许…可以换个思路。”明月心忽然道，“周前辈，您刚才碧波城内部，四海商会和书院有矛盾？”
“对啊！”老周一拍脑袋，“四海商会那帮吸血鬼，只想靠着守夜人发财，打压我们这些‘旧时代’的产业。书院里以张副院长为首的一些老学究，则对守夜人那套‘绝对秩序’很不满，觉得扼杀了学术自由。两边经常掐架。”
“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矛盾。”明月心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四海商会近期有没有什么‘麻烦’，是书院方面乐于见到的？或者，有什么东西，是四海商会急需，而我们有办法搞到，并能借此与他们做交易的？”
老周眼睛一亮，压低声音：“还真有！四海商会最近在城外的‘三号矿区’遇到了大麻烦，据矿洞深处挖出了个上古遗迹入口，里面邪门得很，折了不少人手，连他们高价聘请的‘掘金者’都栽里面了。矿厂现在几乎停工，损失惨重。商会悬赏巨资寻求解决办法，但书院那边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根本不会帮忙。”
上古遗迹？李凌和明月心心中一动，这似乎是他们的专业领域。
“如果我们能帮四海商会解决这个‘麻烦’…”李凌看向明月心。
“或许，不仅能换来‘路引’，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以及…一个潜在的合作机会，或者至少是暂时的通行便利。”明月心接话。
一个计划雏形在两人心中形成。借助四海商会的需求，获取资源和进入鬼道的机会，同时可能离间商会与守夜饶关系。
“风险很大。”老周提醒，“那遗迹很邪门，四海商会也不是善茬。”
“我们别无选择。”李凌目光坚定，“周前辈，能否帮我们弄到更详细的关于三号矿区和遗迹的情报？以及，安排一个与四海商会能得上话的中间人？”
“情报我来想办法。中间人…”老周沉吟一下，“有个疆钱满仓’的掮客，黑白两道都有些门路，贪财但守规矩，可以试试。我去联系他。”
事情有了方向，李凌稍稍松了口气。他看向窗外锈水街的混乱景象，心中感慨。本想悄悄潜入碧波城稍作休整，没想到又要卷入新的风波。但为了返回神都，为了重建耀世，这一切都是必须经历的。
“对了，”老周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古怪地看着李凌，“你…王贲那子在这？在城外？就是那个…号称‘人形凶兽’、‘拆家能手’的王贲？”
李凌点头：“是他。”
老周嘴角抽搐了一下，喃喃道：“好吧…有他在，至少‘打服血狼帮’这个选项的可行性…好像高了一点？”
想到王贲那拆拆地的风格，李凌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或许，简单粗暴的方法，有时候反而最有效？
碧波城的水，他们已然蹚入。下一步，是如何在这浑水中，摸到那条通往神都的“鬼道”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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