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的煤油灯将窗纸映得泛暖时，清玄正对着桌上的账簿出神。掌柜刚送来的热馒头还冒着热气，他却没心思动——账簿里“李团练勾结盐商”的字迹扎眼，而沈先生的消息，掌柜只“三日后酉时，后院柴房见”。
“哥，借过。”身后传来粗哑的嗓音，清玄回头，见一个挑着货担的汉子挤过桌旁，货担上盖着的蓝布被风掀起角，露出半袋带着泥土的草药。汉子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脚步顿了顿，帽檐压得更低，快步上了二楼。
清玄心里忽然一动——那袋草药里混着几株“断肠草”，叶片边缘的锯齿和师父教过的图谱分毫不差，寻常药商绝不会收这种剧毒草。他悄悄跟上去，刚到二楼拐角，就听见汉子压低声音和人话：“李团练的人已经到邻县了，要找一个带银簪的少年。”
“知道了。”另一人声音清冷，竟带着几分熟悉。清玄猛地抬头，只见汉子对面的人转过身，露出一张清瘦的脸——竟是半年前在山脚下救过的、被乱兵追打的书生苏文砚。
“苏大哥？”清玄脱口而出。
苏文砚一愣，看清是他后，立刻拉着他和挑担汉子进了客房，反手插上门闩：“你怎么会在这儿？还带着李团练的‘目标’银簪？”
清玄摸了摸衣襟上的银簪，将寻亲、发现账簿、找沈先生的事简略了。挑担汉子这才摘下帽檐，露出额角一道浅疤：“在下是沈先生的徒弟阿武，先生让我先来客栈等你，怕直接露面引人注意。”
“苏大哥怎么会和你们一起？”清玄追问。
苏文砚苦笑一声，指尖划过桌上的茶杯：“我本是来邻县寻考官递状纸，揭发李团练贪赃枉法，却没想到他势力早就伸到这儿了。幸好遇到沈先生，才知道他不仅贪赃，还私通反贼，你爹的账簿，是扳倒他的关键。”
正着，楼下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掌柜的赔笑：“官爷，真没见过带银簪的少年……”
阿武脸色一变，立刻吹灭煤油灯：“是李团练的手下！快从后窗走，柴房有密道通城外破庙，先生在那儿等我们。”
清玄跟着两人翻出后窗，顺着墙根摸到后院柴房。阿武移开堆在墙角的柴薪，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快进去，我断后。”
清玄刚钻进洞口，就听见柴房外传来踹门声。他沿着潮湿的地道往前爬，黑暗中，苏文砚的声音传来：“别怕，这地道是早年逃难挖的，能通到破庙的佛像底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透出微光。三人爬出洞口，果然在一座残破的观音像后面——破庙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盏油灯和一张字条。
阿武拿起字条，念道：“账簿需送按察使大人，苏书生已知按察使行辕位置，可随他同去。吾需留下引开追兵，切记，行辕外有李团练的眼线，需扮作货郎混入。”
“沈先生要独自引开追兵？”清玄攥紧字条，心里发紧。
苏文砚拍了拍他的肩：“沈先生经验丰富，不会有事。按察使大人三日后会在行辕外的市集巡查，我们得赶紧准备货郎的行头，混进去递状纸。”
阿武从背包里掏出一套粗布衣裳和一个空货担：“这是先生提前备好的，明一早，我们去市集批些杂货，装作货郎跟着人流走。”
清玄看着桌上的账簿，又摸了摸衣襟上的银簪——娘的牵挂、爹的冤屈、沈先生和阿武的帮助，还有苏文砚的仗义，都压在这趟行程里。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苏文砚和阿武：“好，我们一起去行辕，一定要把李团练的罪证递上去。”
油灯的光映在三人脸上，破庙外的风声渐渐平息，而一场关乎昭雪的冒险，正随着即将到来的黎明，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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