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由汝自决……”
噬帝留影那古老而平静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巨殿中回荡，却如同投入李无劫心海的巨石，激起滔巨浪。
没有强制的使命，没有预设的道路。这位跨越纪元长河的先驱，只是将血淋淋的真相揭开一角，然后将选择的权力，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份信任，或者，这份对后来者命阅尊重，比任何强制性的命令，都更加沉重。
李无劫站在原地，消化着这足以颠覆认知的信息。他体内的噬神脉依旧在嗡鸣，但与之前的纯粹雀跃不同，此刻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共鸣，仿佛在回应着那留影话语中蕴含的悲壮与决绝。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那混沌的光影，试图更清晰地看清那道伟岸而孤独的身影。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在这位血脉源头面前得到解答。
“前辈，”李无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但眼神却无比坚定，“您所的‘外灾劫’……那究竟是什么？而那个窃取道权柄、重塑伪道的‘胜利者’，又是谁？”
这是他理解这一切根源的关键。
混沌光影微微波动，其中噬帝的留影似乎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调取尘封了无尽岁月的记忆碎片。那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沉重：
“外灾劫……其名已不可考……或许……本就没有名字……”
“它并非生灵……亦非族群……更像是一种……源自宇宙之外……纯粹的……‘归寂’与‘虚无’的法则具现……”
“它所过之处……万物凋零……法则崩坏……时空坍缩……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皆被抹去……重归混沌……”
仅仅是描述，那声音中蕴含的一丝残余的惊悸，就让李无劫心神摇曳。那是一种超越了生命与文明争斗的、更为根本性的毁灭力量！
“至于那‘胜利者’……”
噬帝留影的声音中，那抹冰冷的嘲讽再次浮现。
“它自称为……‘万界仲裁者’……一个……可笑而狂妄的称谓……”
“它本是上一纪元汁…一个追求‘绝对秩序’与‘永恒稳定’的……强大文明集合体的……终极造物……”
“在对抗灾劫的最终时刻……它与其背后的文明……动用了禁忌的手段……并非为了拯救……而是为了……在灾劫之后……成为新的‘主宰’……”
“他们……趁真正的道与灾劫两败俱伤、濒临崩碎之际……强行剥离、窃取晾核心的部分权柄与法则……并以他们那冰冷、僵化、排斥一切变数的‘绝对秩序’理念为核心……强行糅合、重塑……”
“于是……便诞生了如今……汝等所见的……这个……吞噬万界以维持自身永恒……抹杀一切不可控因素以维持‘稳定’的……伪道！”
李无劫倒吸一口凉气！
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与讽刺！
所谓的“道”，并非自然孕育，而是一个卑劣的窃贼，一个疯狂文明的造物！它并非为了滋养万灵，而是为了满足其创造者对“绝对秩序”和“永恒统治”的偏执渴望！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修行路上会有劫，为何会有心魔拷问——那不过是伪道筛选、剔除“不合格”或“潜在威胁”的工具！为何它会对噬神脉如葱视——因为噬神脉代表的“吞噬”与“进化”，正是最大的“变数”，是它那僵化秩序的敌！
“所以……我们如今所处的世界，我们所修的道，我们所抗争的规则……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一个谎言和窃取之上的牢笼？”李无劫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可以……如此理解。”噬帝留影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伪道……即是牢笼的看守……亦是……枷锁本身。”
它顿了顿，那混沌的目光似乎再次聚焦在李无劫身上。
“噬神脉……乃是吾窥见其本质后……于纪元废墟之上……集残存文明之火种……汇万道不屈之意志……以自身帝道为基……孕育出的……最后的‘反抗之券……”
“它存在的意义……便是‘吞噬’……吞噬这伪道强加于万灵身上的枷锁……吞噬这扭曲的规则……直至……撕破这永恒的谎言！”
李无劫默然。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他的血脉，从觉醒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与这伪道站在了对立面。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道路之争，是存在之争！是渴望自由、进化与超脱的“变数”，与追求永恒、僵化与统治的“秩序”之间，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
他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凡脉之辱，世态炎凉，弱肉强食……这世间诸多不公与残酷，其根源，或许都源于头顶这片虚假的苍穹，源于这个以“秩序”为名，邪禁锢”之实的伪物！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与使命感，在他心中升腾。
他看着噬帝的留影，看着这位在绝望中为人间留下最后火种的先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
“前辈，晚辈明白了。”
“这枷锁，晚辈……斩定了！”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平静也最坚定的承诺。
噬帝的留影，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慰藉。那混沌的光影，似乎也因为承载的讯息得以传递，而变得略微稀薄了一丝。
它知道，火种已经找到，并且开始燃烧。未来的路，将由这后来者，自己去走了。
（第19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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