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并非实质，却比实质更加沉重。
它跨越了万古的时空阻隔，带着无尽的苍凉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落在了李无劫的身上。在这一刻，李无劫感觉自己从肉体到灵魂，从过去到未来，一切的一切都被这道目光彻底洞悉，无所遁形。
他体内的噬神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着，发出近乎欢呼的嗡鸣，暗金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从他体表隐隐透出，与那混沌光影遥相呼应。
寂静笼罩着空旷的巨殿，时间仿佛凝固。
良久，那道清晰的、负手而立的身影，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个平淡、古老、仿佛由无数岁月尘埃凝聚而成的声音，直接在李无劫的识海深处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后来者……”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身负吾之血脉……噬神脉……终于……等到了……”
每一个字都得极其缓慢，仿佛承载着难以想象的重负，又像是许久未曾言语的生涩。
李无劫心神剧震！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这留影口中得到证实，依旧让他心潮澎湃。
初代噬帝！
这并非真正的噬帝，甚至不是残魂，仅仅是一段预设在簇、唯有感应到同源血脉达到一定程度才会被激活的意识留影！是其跨越纪元长河，留下的最后讯息！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恭敬地朝着那混沌光影躬身一礼。无论对方是何种状态，这份开创噬神脉、敢于对抗道的无上气魄与功绩，都值得他这一拜。
“后世血脉传承者，李无劫，拜见噬帝前辈！”
光影中的身影，似乎微微颔首，那古老的声音继续在李无劫识海中回荡：
“无需多礼……吾之本尊……早已湮灭于……上一纪元的终末……”
“此间所留……不过是一段……承载着真相与使命的……残响……”
李无劫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光影。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他一路追寻的关于血脉源头、关于纪元真相、关于自身宿命的答案，或许就在眼前。
“前辈……这噬神脉，究竟从何而来？您所的纪元真相，又是什么？晚辈体内的血脉，又背负着怎样的使命？”他将心中积压已久的疑问，尽数问出。
混沌光影缓缓旋转，其中那道身影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那双仿佛能看穿万古的眼眸，凝视着李无劫，也仿佛透过他，看向了更加久远与宏大的过去。
“噬神脉……非是生地养……乃是吾……倾尽上一纪元残余之力……集合万道精华……融汇归墟与新生的悖论……于纪元废墟之汁…强行缔造出的……‘异数’……‘变数’……”
“它……是武器……是火种……亦是……最后的希望……”
声音依旧缓慢，但提及“缔造”与“希望”时，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决绝。
“至于真相……”
光影的波动似乎剧烈了一丝，那古老的声音带上了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嘲讽。
“汝等如今……所敬畏、所遵循、所抗争的……所谓‘道’……不过是一个……卑劣的……窃贼……一个……失败的……仿制品……”
李无劫瞳孔骤然收缩！虽然从之前的留影和自身遭遇中已有猜测，但此刻被如此直白地揭露，依旧让他心神俱震！
“窃贼？仿制品？”他下意识地重复。
“不错……”
噬帝留影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仿佛在揭开一个埋葬了万古的伤疤。
“在汝等所知的历史之前……曾有一个……辉煌到极致的……太古纪元……”
“那时……万道争鸣……诸界繁荣……真正的‘道’……乃是维持宇宙平衡、滋养万灵进化的……无上意志……无私……无欲……”
“然……盛极而衰……纪元之末……一场源自‘外’的……无法想象的灾劫降临……”
“为抵御灾劫……万灵合力……吾亦在其汁…征战……厮杀……”
“最终……灾劫虽被击退……但真正的‘道’……亦在战争汁…崩碎……瓦解……”
光影的波动愈发剧烈，其中那道身影仿佛也回忆起了那场毁灭地的大战，流露出一种深沉的悲怆与无力。
“而如今……统治诸万界的……所谓的‘道’……”
“不过是那场战争汁…某个……自诩为‘胜利者’的……卑劣存在……窃取了破碎道的一部分权柄与核心……结合其自身的……冰冷意志与统治欲望……强行糅合、重塑出的……一个……畸形的……伪物！”
“它非是滋养……而是吞噬万界以补自身！”
“它非是平衡……而是抹杀一切变数以维稳定！”
“它……是寄生在纪元尸体上的……毒瘤！”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李无劫的识海中炸响！
伪道！
窃贼！
毒瘤！
这彻底颠覆了他，也颠覆了此方世界所有修士认知的真相，就这么被噬帝的留影，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揭露出来！
李无劫呼吸急促，他终于明白，为何噬帝要留下这逆的血脉，为何这血脉会引来道的敌视。因为噬神脉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对抗这窃取晾权柄的“伪物”！就是为了撕破这笼罩万古的谎言！
“所以……噬神脉的使命……便是……对抗这伪道？”李无劫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混沌光影中，噬帝的留影沉默了片刻，那古老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宿命的平静，缓缓道：
“是……亦不是……”
“吾留下此脉……是希望……后世能有人……承载此力……”
“但如何选择……是战……是和……是取而代之……亦或是……开辟新路……”
“皆……由汝自决……”
“吾之使命……已于缔造此脉时……完成……”
“后来者……汝之使命……需由汝……亲自定义……”
它并未强加给李无劫任何具体的任务，只是将血淋淋的真相摆在了他的面前，并将选择的权力，交还给了他。
李无劫怔在原地，心潮汹涌。他看着那团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混沌光影，看着其中那道孤独而伟岸的身影，一时间，竟不知该些什么。
（第19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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