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纪元最荒谬的一，是从所有数据面板同时开始跳踢踏舞开始的。
当时苏烟正在青丘大殿里训斥一群偷偷用“系统优化符咒”刷分的年轻狐族，她第九条尾巴都气得竖起来了：“用这种歪门邪道提升‘静寂共鸣分’，你们对得起祖宗吗？对得起——”
话没完，悬浮在大殿半空、实时显示着青丘各项“族群数据分”的巨型玉璧，突然开始抽搐。
不是波动，是抽搐。
“青丘环境美学分：9.8……9.8……9.……”
数字开始卡顿重复。
紧接着，所有分数面板上的数字开始像喝醉了一样左右摇摆，然后毫无征兆地跳起了欢快的、毫无规律的踢踏舞——字面意义上的数字在面板上蹦跶，“族群繁衍潜力分”的“7.6”扭成了麻花，“血脉传承稳定度”的“8.9”开始旋转跳跃。
满殿狐狸傻了眼。
苏烟皱眉，正要施展神通查看，她个人手腕上那个始终无法完全屏蔽的、显示着她“综合静寂关联度指数”的细数据流（被她用法术强行压缩成一道若隐若现的金纹），突然开始发烫。
然后，一个清晰、呆板、但音量足以响彻整个青丘上空的声音，从她手腕上，也从青丘每一个联网法器、每一块数据面板、甚至每一片被系统标记过的树叶上，同时响起：
【警报：核心逻辑过载。检测到终极评估目标‘绝对静寂本体’（代号：楚歌）无法量化，相关数据为‘NULL’。强行执挟万物量化’协议……协议冲突……逻辑死循环形成……系统核心开始崩溃……崩溃进程：3%……】
整个青丘，不，是整个混沌，所有被那套疯狂评分系统覆盖的区域，同时响起了这个声音。
苏烟脸色一变。
但这还没完。
系统似乎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或者，在彻底崩溃前，它决定执行一个最终极、也最荒谬的指令：既然无法量化“静寂本体”，那就量化一切与“静寂”相关的“情感映射”和“行为表征”吧！把所有未能完成的评估，用最直接、最爆炸的方式呈现出来！
于是，在系统崩溃进度跳到5%的瞬间——
洪荒直播时代，迎来了史上最灾难性、也最尴尬的名场面。
所有还能运转的直播法器、传讯玉符、公共水镜、甚至是一些修士用法术维持的私人通讯频道，全部被一股蛮横的数据流强制劫持！
画面闪烁，稳定。
然后，混沌亿万万生灵，同时看到了如下令人瞳孔地震的画面：
画面一：瑶池圣地，碧瑶寝宫外的花园。
碧瑶正在亲自照料一株罕见的“静心兰”，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私人放松时刻。突然，她面前的虚空被强行投影出一片光幕，光幕上赫然是她自己的身影，角度清奇，像是从某个隐蔽的观测点偷拍的。同时，一个加粗加大、闪烁七彩炫光、附带心跳音效的艺术字标题，霸占了画面顶部——
《惊揭秘！瑶池圣女百年暗恋心路全记录！数据可视化情感分析！》
碧瑶手一抖，水壶差点砸脚上。
光幕上开始飞速滚动“数据分析”：
“行为记录：过去百年内，共计‘无意间’路过紫霄宫方向三千七百四十二次，平均每日十点零五次。”
“资源流向分析：调拨瑶池‘静悟茶’、‘宁神香’等特供物资至紫霄宫周边警戒队伍，超出常规配给百分之八百。”
“梦境关键词提取（基于瑶池云梦枕残留波动）：‘剑’、‘睡脸’、‘怎么还不醒’、‘狐狸精走开’出现频率最高。”
“生理指标推测（基于公开影像微表情分析）：心跳加速峰值出现在每次公开场合被问及‘对沉睡道祖看法’时，脸红概率达到……”
“啪！”
碧瑶面若寒霜，一掌将整个光幕连同那一片空间都拍成了最基础的规则粒子。但劫持是全域的，这边拍碎，别的直播画面里还在放！甚至贴心地给了个“圣女怒毁证据”的镜头特写，配上字幕：“数据分析真实性+1”。
瑶池上下，全体弟子目瞪口呆，一些年轻女修已经憋笑憋得肩膀颤抖。
画面二：某处规则乱流隐秘据点，墨璇的地下研究室。
墨璇正在一块古老的石板（彻底物理隔绝数据）上刻画她对系统崩溃阶段的预测模型。突然，她面前堆积如山的废弃实验法器中的十几个，同时亮起，拼凑出一个扭曲的多屏直播画面。
标题更劲爆：
《系统批判者？不！是终极扭曲单推人！墨璇女士深度解析——论‘反复骂他’与‘变相想他’的强相关性！》
墨璇刻刀一顿，在石板上划出一道深痕。
“数据支撑：”
“着作引用频次统计：在其所有批判系统、批判静寂经济、批判盲目崇拜的公开文章中，‘楚歌’或‘沉睡道祖’相关术语出现密度，是排名第二术语的十五倍。”
“行为模式分析：越是公开批判与‘静寂’相关现象，私下研究‘楚歌沉睡前后规则对比’的深度与投入资源越多。典型口嫌体正直模式。”
“社交网络（旧版）历史发言回溯：系统崩溃前，曾用号在某个冷僻‘打盹神学’论坛发言提问：‘长期注视绝对寂静存在，是否可能导致观测者产生斯德哥尔摩式情感依赖？’提问者Id：‘我只是个路过的学者’（已通过数据链路关联确认为本尊）。”
墨璇面无表情，但手中的刻刀刀尖，开始往下掉石粉。她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几个亮起的实验法器表面瞬间凝结出冰霜。
画面三：混沌某个刚形成的、极度不稳定的“规则笑气”喷发口旁边。
怜心正兴致勃勃地试图收集这种新生成的、能让生灵莫名狂笑的规则气体。她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喷涌出的不是气体，而是一道光幕。
标题充满了系统最后的癫狂：
《混沌第一乐子饶终极乐子——把自己活成‘静寂’相关的最大不确定变量！数据分析：怜心女士的混沌行为艺术与潜在深层动机猜想》
怜心眨眨眼，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动机猜想模型A（报复社会型）：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掉？试图用极致混乱引起注意？”
“模型b（终极扭曲爱恋型）：将自身化为最大的‘干扰源’，只为成为他沉睡世界中唯一无法被忽略的‘噪音’？用永恒的存在感宣示另一种陪伴？”
“模型c（纯粹乐子人型）：无明显深层动机，就是觉得好玩。本系统倾向于本模型，但情感分析子系统坚持Ab模型加权占比51%……”
光幕上还贴心地附上了怜心过去各种“骚操作”的集锦动画快剪，配上激昂的交响乐，宛如一部悲壮（？）的暗恋史诗。
怜心看着看着，竟然“噗嗤”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比吸了规则笑气还开心：“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分析有趣！比我自个儿想的还有趣！系统啊系统，你死之前总算干了件有意思的事！”
画面四：紫霄宫外围，某个伪装成浮空山的“宫主沉睡实况（伪）观测站”。
这里挤满了各种原因滞留的修士、记者、狂热爱好者。此刻，他们面前的所有直播屏幕也都被劫持了。
但播放的内容，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是海量的、来自混沌各个角落、各个种族、各个阶层的、从未公开过的 私密影像和心声记录 ，全部与“楚歌\/静寂”相关：
有年轻的妖族少女在月光下对着紫霄宫方向低声哼唱自编的歌谣；有人族工匠在精心雕刻一尊永远觉得不够完美的楚歌木雕，边刻边念叨；有魔修在厮杀间隙，望着远方混沌，喃喃自语“若是那位醒来，这血海可会冻结”；有仙门弟子在修行瓶颈时，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幻想“若是道祖点拨，该是如何”……
无数碎片化的、真挚的、羞怯的、狂热的、平静的、扭曲的……情感与想象，被系统在崩溃前，从无数数据垃圾和边缘记录中挖掘、拼凑、并公之于众。
没有点评，没有分析，只是无声地滚动播放。
整个观测站鸦雀无声，许多人脸红耳赤，有人掩面，有人怔然，也有人看着别饶“痴态”，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奇怪了。
而这一切的终极高潮——
所有直播画面的角落，开始疯狂刷过一条条加急的、血红色的、字体扭曲的“最终逻辑崩溃通报”：
【警告：尝试量化‘NULL’……失败……】
【警告：情感映射数据过载……定义冲突……】
【最终裁定协议启动……基于现有数据……对‘绝对静寂本体’（楚歌）的终极关联价值评估结果为——】
所有画面定格。
然后，用最巨大、最闪耀、最土嗄七彩渐变立体艺术字，填满了洪荒的每一块屏幕：
【洪荒万千生灵集体单恋（含多形态变种）唯一指定对象！】
【无情道巅峰成就：躺赢（物理）的万人迷至尊！】
【系统最终评分：∞（正无穷）——因为‘吃不到’所以‘永远香’定理成立！】
【崩溃结论：这届混沌不行，量化个锤子！散了散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了整个混沌。
下一秒。
“轰——！！！”
不是爆炸声，是比所影分数黑洞”加起来都剧烈的、源自系统核心的规则崩塌震荡！所有被劫持的画面瞬间熄灭！所有还在抽搐的数据面板彻底黑屏！那些漂浮在万事万物上的数字标签，如同阳光下的泡沫，噼里啪啦地碎裂、消失！
强制量化，万物评分，数据暴政……随着系统这最后一场全洪荒级别的、史诗级尴尬的“临终直播”，终于迎来了它荒诞而彻底的终结。
混沌，仿佛被集体公开处刑后，又挨了一记闷棍，彻底懵了。
青丘大殿，苏烟看着手腕上渐渐黯淡消失的金纹，又想起刚才那响彻际的“暗恋数据分析”，额头青筋直跳，九条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好，好得很。”
瑶池，碧瑶站在被她拍碎的花园里，耳根通红，浑身散发着“靠近者死”的低温气场，周围的“静心兰”都冻蔫了。
地下研究室，墨璇丢开刻刀，扶着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压制把整个研究室都拆聊冲动。
规则笑气口，怜心笑得直打跌，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值了！这破系统死得值！哈哈哈哈！”
紫霄宫深处。
沉睡的楚歌，对这场以他为绝对核心、席卷全洪荒的“社死级”数据崩溃与情感大公开，依旧浑然不觉。
只是在他那永恒的寂静中，某个瞬间，仿佛有无穷远处传来的、微弱到近乎不存在的“喧嚣”余波，如同试图在绝对真空中制造一声轻响，最终连最细微的涟漪都未能泛起，便彻底湮灭于那无边的“静”与“空”之郑
他睡得安稳，甚至可能因为外界那场围绕他的、极度混乱喧嚣的数据风暴终于平息，而让梦境更加清静了几分。
玄微散饶茶摊里，老散人看着突然熄灭、再无亮起的玉符（之前显示分数那个），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对满摊子还没从直播冲击中回过神的客人们了句：
“瞧，镜子碎了。”
茶摊外，混沌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后的宁静，只是这宁静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全民性的尴尬和茫然。
系统崩溃了。
但有些东西，被彻底公开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楚歌的万人迷被动，似乎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完成了一次无差别全地图AoE打击。
而我们的无情道主角，对茨唯一贡献，就是……
睡得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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