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的手还搭在平板边缘，屏幕上的录音刚播完最后一句。他没抬头，也没动，只是把刚才那句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听见没？大佬也犯错！关键是要改！”
大番薯的声音从展厅传来，带着点夸张的尾音，孩子们笑成一片。老夫子嘴角轻轻抽了一下，合上平板，站起身。
秦先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纸，“活动策划组的冉了，在二楼等你。”
“嗯。”老夫子点点头，顺手把工作手册塞进外套内袋，转身往楼梯走。
研讨室的门开着，五个人已经围坐在桌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在调试投影仪，另一个女生正往白板上贴便利贴。见老夫子进来，大家都停下动作。
“开始吧。”老夫子拉开椅子坐下，掏出笔记本摊开，翻到那页画着三角形的纸。
“这是昨晚定下来的框架。”他把本子转过去，推到桌子中央，“创新、坚守、责任，三个角，缺一不可。”
项目统筹李凑近看了看，“所以这次活动不能只讲过去的故事，还得让人参与进来？”
“对。”老夫子，“光讲没用。得让他们动手、动脑、动心。”
秦先生接话：“我已经列了几块内容方向。演讲请前辈来讲经历，比赛搞个限时编程挑战，再加一个互动环节，用真实案例让观众做选择。”
“比如呢？”视觉设计师王问。
“比如，有个产品能赚大钱，但会泄露用户数据，你上不上？”秦先生，“选‘上’的人，屏幕上就放出当年那个被全网下架的界面。”
王眼睛亮了，“我可以做成倒计时投票，现场出结果。”
“再加上声音。”大番薯突然插嘴，他一直坐在角落啃苹果，“投完票，放一段当事人后来的采访录音，他后悔不后悔。”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可以。把伦理审查文件也摆出来，让大家看看签字那一刻的压力。”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李忽然拍桌，“那就分三块走！上午主题演讲，下午技术赛，晚上搞个抉择站巡展，从一楼到三楼，边走边看。”
“名字呢？”文案张问，“总不能疆今我们要讲道理’吧？”
“代码与人心：四十年同校”老夫子，“昨录音里那句话——不是所有光都来自屏幕，有些来自坚持。拿这句当宣传语。”
张立刻记下，“这句好，不煽情，但有劲。”
“展陈也得配合。”王站起来走到白板前画草图，“主海报就用老键盘、旧饭盒和一张投诉信拼在一起，底下压一行字：他们没想当英雄，只是不想停。”
“我建议在训练舱旁边设个临时讲台。”李，“让参赛的学生讲自己为什么学编程。不限时间，想就。”
“反向传常”老夫子点头，“我们讲过去，他们讲现在。”
大番薯吃完最后一口苹果，把核扔进垃圾桶，“要不让朋友也上台？就念他们写的留言。‘我也想写代码’‘长大要修蓝屏’这种。”
秦先生笑了，“你可以教他们怎么讲得更响一点。”
“没问题！”大番薯挺起胸，“我连手势都给他们设计好！”
大家跟着笑起来。
会议节奏快了起来。有人打电话联系场地用电负荷，有人开始排嘉宾出场顺序，张拉着秦先生核对演讲稿标题，王则打开绘图软件，调出博物馆平面图，标出每个互动点的位置。
老夫子没再话。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这群人忙来忙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和昨终端播放录音时一样。
十一点二十分，流程初稿基本成型。
李汇总后投到大屏上：
- 上午九点：开场演讲（老教授主讲）
- 上午十点：青年挑战赛第一轮（还原1995年系统崩溃修复任务）
- 下午两点：伦理抉择站开放（三处布展，扫码投票）
- 下午四点：孩子讲留言环节（大番薯主持）
- 晚六点：总结分享（邀请观众代表上台）
“挑战赛题目能不能再难一点？”王问，“比如，让他们用只有两个变量的模型跑通人脸识别？”
“不校”秦先生摇头，“太偏了。要还原真实困境，不是炫技。题目得是那种——明知道方法笨，但只能这么干。”
“那就设个限制。”李，“不给现成库，只能手写函数。而且电脑是老型号，运行慢，卡顿频繁。”
“对。”老夫子开口，“让他们体会什么疆等结果等到睡着’。”
“我可以录一段当年值班录音当背景音。”大番薯举手，“就是那个程序员一边改bug一边念诗的版本。”
“别放太长。”老夫子提醒，“重点是让他们感受到，坚持比聪明更重要。”
“我知道。”大番薯咧嘴，“我就放那句‘括号对了，亮了’。”
众人又笑。
讨论继续推进。张提出要不要做纪念徽章，王可以设计成老式软盘样式，中间印一句经典代码。李担心成本，建议先做贴纸，现场发。
“贴纸也好。”大番薯，“让孩子贴衣服上，回家还能吓爸妈一跳。”
“你上次贴了个‘正在编译织，你妈以为你发烧了。”秦先生补刀。
“她还真摸我额头！”大番薯喊冤，“我我是人类cpU！”
笑声更大。
老夫子没笑。他低头翻开手册，在“伦理抉择站”旁边写下一行字：加入原始录音素材。
然后合上本子。
他看向窗外。楼下展区，一群学生正围着急救包展柜看，讲解员指着里面的创可贴：“这不是道具，是真用过的。”
有个男孩伸手摸玻璃，“那血迹是……”
“巧克力酱。”讲解员。
孩子们哄地一声散开。
老夫子收回视线，问：“挑战赛的设备什么时候到位？”
“明中午前装完。”李答，“测试留半时间。”
“彩排呢？”
“后上午九点，全员到场。”
“好。”老夫子站起身，“有问题随时找我。我不在办公室，就在展厅。”
他完往外走，秦先生跟出来。
“你真让大番薯主持孩子环节？”秦先生低声问。
“他比谁都懂怎么让孩听进去。”老夫子，“别看他傻乎乎的。”
“可他错怎么办？”
“错了就改。”老夫子回头看了眼研讨室，“就像写代码，谁还没写错过括号。”
秦先生没再问。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经过服务台时，大番薯正蹲在地上摆弄一台新装的语音感应器。
“你又弄坏了？”老夫子问。
“没有！我在调灵敏度！”大番薯头也不抬，“待会儿让它一有人靠近就自动‘欢迎来到人类犯错史展览’。”
“名字起得还挺准。”秦先生。
“那是。”大番薯站起来，拍拍裤子，“我还录了我自己的版本，带笑声的那种。”
“别加笑声。”老夫子，“严肃点。”
“可人家笑了怎么办？”大番薯眨眨眼，“总不能捂嘴吧？”
老夫子没回答。他走进展区，站在“第一行手写代码”的展板前。
玻璃映出他的脸，也映出身后忙碌的身影。王抱着笔记本跑过，差点撞柱子；李对着电话喊“电源接口再查一遍”；张举着手机拍展墙，边走边念宣传语。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下玻璃。
冰凉。
远处，一台终端屏幕忽然亮起，自动播放起那段老录音：“1987年3月12日，第一次跑通反向传播算法……当时我们用了三才改对一个括号。”
录音放到一半，大番薯领着一群工作人员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块未安装的灯箱板。
“这是啥？”老夫子问。
“留言墙回音角。”大番薯得意，“我把孩子们写的‘不怕写错括号’做成语音灯箱，一按就发声。”
“谁写的？”
“一个三年级男生，字歪得像蚯蚓爬。”
“那就放他的原声。”
“啊？他声音奶里奶气的！”
“正好。”老夫子，“让所有人知道，未来是从这样的声音开始的。”
大番薯愣住，随即咧嘴，“行！我这就去录！”
他转身要跑，又被叫住。
“别忘了加一句提示。”老夫子，“告诉他们——按下去之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改对过一个括号。”
大番薯转身，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明白！精神传承，从认错开始！”
他蹦跳着走了。
老夫子站在原地，没动。
秦先生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流程表我发群里了，大家已经开始干活。”
“嗯。”老夫子接过水，没喝。
他盯着那台还在播放录音的终端，屏幕光影在他脸上晃动。
“你他们能做到吗？”秦先生忽然问。
“做到什么？”
“让现在的人也愿意熬夜改bug，也敢不赚钱的决定。”
老夫子沉默几秒。
“试试看。”他，“总得有人开头。”
他拧开水杯，喝了一口。
远处，大番薯正踮脚把一块灯箱装上墙，嘴里哼着跑调的歌。
突然，灯箱一闪，自动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妈妈，我以后能出现在这种博物馆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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