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老夫子把抽屉推回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茶杯里的水已经凉了，他没喝，只是盯着角落那张长桌——上面还留着几页纸，一张童谣歌词被风吹得动了动。
秦先生走进来，手里拿着平板。“数据都归档了，”他，“南城那边今又开了一个教学点。”
“嗯。”老夫子点头，“王伯的儿子发了视频过来，是现场录的。”
“大番薯看了三次。”秦先生笑了笑，“他这回能看清楚竹编怎么起手。”
两人站了一会儿。屋里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大番薯从门外探出头：“师傅，公司的人来了，在会议室等着。”
“谁？”老夫子问。
“财务总监、技术部老李、市场那个张姐，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穿西装的。”大番薯挠头，“他们……有事要谈。”
老夫子转身拿起外套，顺手把桌上那份红布袋塞进公文包。
会议室灯光打得有点亮。几个人坐在长桌两边，有韧头看手机，有人翻文件。见老夫子进来，财务总监先开口：“刚开完基金会这边的事，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想聊聊公司接下来怎么办。”
“基金会挺好。”技术部老李接话，“但咱们公司呢？这几年项目不少，可方向一直不明确。”
没人话。大番薯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搬了个椅子坐到角落。
“实话，”市场张姐抬头，“我现在做计划，都是按季度走。明年投哪块，真不准。”
“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大番薯声问，“去年还拿了奖。”
“奖是奖。”财务总监苦笑，“可业务线太散。文化项目、社区服务、技术外包……哪个是主线？以后靠什么吃饭？”
会议室一下子沉下来。
老夫子走到白板前，写下四个字：风往哪吹。
“基金会把根扎下了。”他，“可树要长高，还得看枝干。公司就是这根主干。”
秦先生抬头：“你是，该定方向了？”
“早就该了。”老夫子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未来十年技术演进推演（草案）》。他翻开第一页，“先别谈钱，也别谈规模。我们得知道，接下来十年，哪些东西一定会变。”
“比如？”技术部老李坐直了。
“人工智能。”老夫子，“不是现在这种聊机器人，是能真正辅助决策、自动执行复杂任务的系统。再比如新能源材料，还有远程协作技术。这些不是风口，是地基。”
财务总监皱眉：“可这些跟咱们做的文化项目有什么关系？”
“表面没关系。”老夫子点头，“但我们做的事，离不开人。如果十年后，大部分人都在用智能助手生活，我们的传承方式还停留在面对面教学，能撑多久？”
没人接话。
“我不是要放弃传统。”老夫子继续，“而是要把它们装进新的壳里。比如，能不能让系统记住每位老师的声音、手势、习惯，生成个性化的教学模型？以后哪怕人不在了，也能照着原来的样子教下去。”
技术部老李眼睛一亮：“你是……数字传承？”
“对。”老夫子指着草案中的一段，“我们可以先做个试点，选三位老师，用设备记录他们的完整授课过程，包括语气、停顿、示范动作。然后开发一个轻量级播放器，专门给偏远地区的孩子用。”
“成本高不高？”财务总监问。
“第一批投入不会太大。”老夫子，“录音录像设备现在很便宜，存储也不是问题。关键是思路要转过来——我们不是只做公益，而是要做可持续的技术+文化模式。”
市场张姐突然开口：“如果真能做成，对外宣传也有亮点。不是‘我们在抢救老手艺’，而是‘我们在用新技术延续老智慧’。”
“不止宣传。”老夫子看着她，“还能吸引真正愿意长期投入的合作方。那些只想蹭热度的，自然就走了；留下的人，才是同路人。”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大番薯举手：“那个……AI是不是比剪纸难多了？”
众人笑起来。
“不难。”老夫子，“只要有人愿意一步步教它。”
“我有个问题。”技术部老李翻开笔记本，“如果我们现在启动这个项目，资源怎么分？文化组和开发组都在抢人。”
“先定优先级。”老夫子，“基金会那边已经跑通机制，种子计划也在运转。接下来三个月，公司主力要转向技术验证。目标只有一个：做出第一个可运行的数字传承原型。”
“时间紧。”财务总监，“预算呢？”
“从现有项目里调剂。”老夫子，“省下不必要的宣传费、会议费，全压在这块。我可以带头降薪，只要这事能推下去。”
没人反对。
“那就这么定了？”秦先生问。
“等一下。”市场张姐翻着草案，“你要卡位趋势，可万一我们押错了方向呢？比如十年后大家又回归线下，不用这些系统了？”
老夫子摇头：“趋势不会回头。但我们可以灵活调整形式。就算将来技术变了，核心还是‘让人学会’。只要这个不变，我们就不会丢。”
“而且。”秦先生补充，“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会留下数据。这些数据本身就是资产。以后不管换什么平台，都能用。”
财务总监合上本子：“我回去重新做预算表。如果要压缩开支，我建议先停掉两个边缘外包项目。”
“我配合。”技术部老李，“开发组下周就能出排期。”
“宣传这边我也能调人。”市场张姐点头，“要不要先做个内部预告？让大家知道公司在转型。”
“别搞大动作。”老夫子，“先让核心团队动起来。等原型出来了，再对外发声。”
“明白。”众人应道。
大番薯站起来：“那……我是不是也该学点新东西了？”
“你？”老夫子看他一眼，“明开始，跟技术组一起开会。”
“啊？”
“听不懂就记。”老夫子，“记多了，自然就懂了。”
“哦。”大番薯挠头，“那我能带茶杯进去吗？”
“带吧。”老夫子笑了，“但别睡着。”
会议结束，人陆续离开。秦先生站在门口翻草案副本，眉头慢慢松开。大番薯趴在桌上抄关键词，嘴里念叨“数字建模……是不是画图”。
老夫子回到办公室，电脑屏幕亮着。他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打出来：技术趋势分析会·议程草案。
窗外夜色深沉。楼下的路灯映在玻璃上，像一串未熄灭的星。
他按下保存键。
桌上的公文包敞开着，红布袋露出一角，边缘有些磨损，线头微微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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