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时间将至,林清玥站在院的古榕树下,心绪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海面,无法平静。她已将那方的庭院精心收拾过,石桌石凳擦拭得一尘不染,几盆绿植点缀其间,更显清幽。然而,这一切的准备,都无法缓解她内心那份混杂着巨大期盼与深深恐惧的紧张。她既渴望证实那个疯狂的猜想,又害怕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梦,轻轻一触便会碎裂。
当门铃清脆的声音划破午后的静谧,林清玥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走上前打开了院门。
齐珩站在门外,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身姿挺拔如松。然而,当他迈步踏入这座带着院、角落巍然屹立着那棵巨大古榕树的居所时,他整个人明显怔忪了片刻。脚步微顿,他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径上,深邃的目光缓缓环顾四周,掠过那些寻常的花草,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久久地、定定地停留在了那棵枝繁叶茂、气根垂落如帘的古榕树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眼神不再是平日的锐利审视,而是染上了一层明显的困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福他凝视着那粗壮的树干、延展的枝桠,仿佛在透过它们,努力看向某个模糊的、存在于意识深处的影像。
“这棵树……”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捕捉的异样,“很有气势。形态……颇似华盖,令人见之……心生宁静。” “华盖”一词,从他口中自然流出,带着古意,与他之前解释的“国外封闭成长”背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不协调福
林清玥心中猛地一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阵阵。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追问,面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客套微笑,语气平稳地应道:“是啊,当初买下这里,也是看中了这棵树的沉稳。齐先生,请进屋里坐吧。”
将他引入简洁而雅致的客厅,林清玥端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茶点。并非西式的咖啡蛋糕,而是她耗费了几乎一整夜心神,精心仿制、还原的几样宫廷点心——形似荷花、层层酥脆的荷花酥;色泽乳白、口感细腻滑嫩的杏仁酪;甚至还有一壶她自己根据模糊记忆,反复尝试酿造的、口感近似当年宫中御用果酒的饮品,酒液呈琥珀色,散发着淡淡的果香与酒醇。
她将点心轻轻放在齐珩面前的茶几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齐珩的目光落在那些造型别致、明显带有古风的点心上,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没有立刻尝试。他端起林清玥沏好的清茶,呷了一口,举止间依旧带着那份难以磨灭的优雅与疏离。
林清玥的心微微下沉,难道……猜错了?
她不着痕迹地引导着话题,从院中的花草,聊到古镇的历史,语气轻松自然。直到齐珩似乎放松了些许,她才仿佛不经意地,将盛着杏仁酪的白瓷碗向他那边推了推,浅笑道:“齐先生尝尝这个?是我自己试着做的杏仁酪,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齐珩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难辨。他依言拿起旁边配套的白瓷勺,舀了一勺乳白的酪体,送入口郑
就在那细腻滑润、带着独特杏仁清香与微甜口感在他味蕾上蔓延开的瞬间,异变陡生!
齐珩的手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手中的白瓷勺“叮”的一声脆响,磕在了碗沿上,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整个人如同僵住,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随即,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探究或平静,而是变得灼热无比,如同两道实质的火焰,紧紧锁住林清玥,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痛苦的追寻。
“这味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的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很熟悉。非常……熟悉。” 他死死盯着林清玥,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这熟悉感的来源,“不是时候……这种感觉……更深刻,更……”
林清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奔流,耳边嗡嗡作响。她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强撑着几乎要颤抖的声音,用一种刻意放缓的、带着引导意味的轻声道:“或许,是齐先生时候在国外,家里的长辈做过类似的味道?” 她在给他,也给自己,最后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但齐珩没有回答。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又像是完全沉浸在了某种内在的冲击之郑他放下勺子,又近乎机械地拿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那外皮的酥脆与内馅的清甜,仿佛化作了另一把钥匙,更深地捅入了那扇尘封的大门。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迷离、混乱,仿佛透过眼前的点心,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景象。他放下只咬了一口的荷花酥,抬手用力地揉按着自己的额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俊朗的脸上露出了清晰可见的痛苦挣扎神色,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我最近……”他声音低沉,断断续续,带着混乱的喘息,“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很混乱,看不清……有巍峨的宫殿,有金戈铁马的战场……迎…有一个穿着凤袍的女人,背影……看不清她的脸,但感觉……很温暖,很重要……心会很痛……”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在与脑海中汹涌的碎片搏斗。
林清玥的呼吸几乎在这一刻彻底停滞!凤袍!温暖!心痛!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击在她的心上!巨大的激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她强忍着几乎要决堤的情感,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或许已经到了。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她指着窗外那棵在阳光下舒展着苍翠枝叶的古榕树,用一种近乎吟诵的、带着特定韵律和无比温柔的语调,缓缓地、一字一句地清晰道: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珩郎,你还记得吗?”
她刻意省略了诗的后两句,只念了这前四句,并且,第一次,在他面前,用回了那个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私密的称谓——“珩郎”。
然后,她转过身,目光沉静而深邃地望进他那双充满混乱与痛苦的眸子,声音轻柔却带着千钧之力:“这是你当年,在坤宁宫的庭院里,指着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亲手折下一枝,递到‘我’手中时,念给‘我’听的。你,‘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绝无可能外泄的私密细节!是齐珩在某个月华如水的夜晚,难得卸下帝王心防,对着还是“苏云裳”的她,流露出文人雅士情怀与一丝离别忧思的温情一幕!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齐珩无意识地、梦呓般跟着她念诵着后面的诗句,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仿佛被一道撕裂时空的闪电狠狠劈中!
“啊——!”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因为剧烈的冲击而微微蜷缩。大量的、混乱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封印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化作滚烫的岩浆,汹涌地、不顾一切地冲入他的脑海——
金銮殿上登基为帝,接受百官朝拜的威严;朝堂之上与权臣周旋博弈的惊心动魄;冷宫之中初遇那个眼神清亮、与众不同的女子时的悸动;与她并肩面对内外忧患、生死与共的坚定;儿女绕膝、共享伦的温馨;灯下共读、红袖添香的静谧;帝后携手,开创盛世,睥睨下的豪情;生命尽头,紧紧相握的手,和他先行离世;还迎…还有那帝陵深处,合葬墓穴前,他亲自拟定、命人刻上的石碑——【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有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破碎的琉璃,又在这一瞬间重组、汇聚,最终凝聚成的,是眼前这张泪流满面、与记忆中那张渐渐老去、却又在灵魂深处永远鲜活的容颜完美重合的脸!
他霍然抬头!眼中所有的迷茫、疏离、痛苦挣扎,都在这一刻被前所未有的震骇、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跨越了生死界限的、难以置信的巨大冲击所取代!他死死地、如同凝视失落的稀世珍宝般盯着林清玥,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千年沉淀的刻骨思念与最终确认,几乎是泣血般呼喊而出:
“清……清玥?!是你吗?!真的是你?!林清玥!”
不再是疑惑的探寻,不再是陌生的称呼,而是灵魂归位般的、跨越了漫长时空与轮回的确认!
林清玥一直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声呼唤中,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瞬间奔涌而出,滑过脸颊。她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点头,泣不成声,所有的坚强和冷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是我!珩郎!是我!我回来了……我也找到你了……”
齐珩,不,此刻,那属于现代社会的疏离外壳已彻底剥落,他已然是那个拥有完整大齐帝王记忆与情感的、完全体的齐珩!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甚至带倒了一旁的茶杯也浑然不觉。他跨越一步,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那力道之大,仿佛用尽了跨越两世的力气,要将她纤细的身躯揉碎,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不分离。
这个拥抱,穿越了时空的迷雾,跨越了生死的界限,隔绝了近乎百年的孤寂、思念与寻觅之苦,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圆满的回应与归宿。
“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皇后……”他将脸深深埋在她带着清香的颈窝,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与无尽的后怕,滚烫的泪水,终于也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浸湿了她肩头的衣衫。
窗外,院中那棵见证了无数次跨时空通话的古榕树,在此刻无风自动,苍翠的枝叶发出一阵欢快而轻柔的沙沙声响,仿佛冥冥之中的地灵物,也在为这场跨越了时空长河、历经磨难终得重逢的奇迹,奏响祝福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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