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策军营地的号角就炸响了三长两短的信号——这是“友军抵达”的暗号。宇披衣走出中军帐时，帐外的积雪已被早起的士兵扫出一条通路，踩上去咯吱作响。东方的际泛着鱼肚白，把远处的旗幡染成镰淡的银灰色。
“主上，西北方向烟尘滚滚，看规模，不下千人！”斥候骑着快马从坡下奔来，在帐前翻身落马，抱拳禀报，“带头的将军银甲白袍，正按咱们约定的暗号打旗语呢！”
宇抬手遮了遮风，顺着斥候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远处的官道尽头，一列黑压压的队伍正缓缓靠近，最前面那杆“韩”字大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旗下那抹银白身影即使隔得远，也透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
“是韩信到了。”宇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转身对身旁的赵云道，“通知下去，开营门，列阵相迎。让炊事营多烧些姜汤，路上定是冻坏了。”
赵云领命而去，帐前很快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士兵们迅速列队，甲胄碰撞声、脚步声混在一起，把营地从晨雾中彻底唤醒。不多时，韩信的队伍已到营门前。他翻身下马，银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却丝毫不显狼狈，只是对着迎上来的宇拱手一笑：“让策军久等了。”
“韩将军能来，策军如虎添翼。”宇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触感坚硬，是甲胄下紧实的肌肉，“路上辛苦了，先到帐内暖暖身子，咱们再细。”
韩信摆摆手，目光扫过列队的士兵，眼神里带着审视，又很快化作认可：“不必急着歇息，我带了些人马来，还有些军械物资，早盘点清楚，早能派上用场。”他侧身让出身后的队伍，“这些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弟兄，还有些是沿途收拢的散兵，虽不算顶尖精锐，但个个能打硬仗。”
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些士兵虽衣衫破旧，甲胄也多有磨损，却个个腰杆挺直，眼神里带着久经沙场的沉静。队伍末尾还有几辆马车，用帆布盖得严严实实，时不时传来金属碰撞的叮当声。
“好，那就按韩将军的意思办。”宇立刻吩咐，“赵云，去叫上钱粮官、军械官和兵甲队长，到中军帐西侧的空场集合，咱们现场盘点。”
消息传开，营地顿时忙活起来。钱粮官捧着账簿跑而来，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军械官扛着尺子和秤，身后跟着两个学徒，手里捧着登记册；兵甲队长则带着几个经验老到的什长，准备清点人数、查验战力。
空场上很快摆开几张长桌，账簿、笔墨、算盘一溜排开。韩信的副将上前一步，递上一份泛黄的名册：“这是我部现有人员的详细名册，骑兵、步兵、弓弩手都分了类，标了籍贯和从军年限。”
兵甲队长接过名册，又让人领着韩信的部下按兵种列队。他走到骑兵队伍前，随手点了个士兵：“抬起脚我看看。”那士兵依言抬脚，露出磨得锃亮的马靴，靴底的防滑纹路虽浅了些，却透着常年骑马的痕迹。“马术三年以上？”兵甲队长问。
“回大人，五年了。”士兵朗声回答，声音洪亮。
兵甲队长点点头，在名册上打了个勾。他又走到步兵队列，抽出腰间的短刀扔过去：“接稳了，耍套刀法看看。”一个瘦高个士兵接住刀，手腕翻转间就耍起了一套基础刀法，虽不算精妙，却招招扎实，透着股狠劲。“不错，是上过战场的路子。”兵甲队长满意颔首。
另一边，钱粮官正和韩信的军需官核对着物资。“骑兵三百二十人，每人配马一匹，其中战马一百八十匹，驮马一百四十匹。”军需官报着数字，钱粮官就着晨光一笔笔记下，时不时问一句：“战马的牙口都在几岁？驮马有没有受过伤？”
“战马多是五到八岁的壮马，驮马有二十匹受过轻伤，但不影响负重。”军需官答得滴水不漏，还递过一本厚厚的记录册，“这是马匹的健康记录，每次钉掌、换药都记着呢。”
军械官那边更热闹。帆布掀开，露出底下的兵器——长枪、短刀、弓弩堆得像山。军械官拿起一张弓，拉了拉弓弦，又掂拎重量：“这弓拉力不错，是正规军的制式。”他又捡起一把长枪，看了看枪尖的磨损程度，“枪头淬火到位，就是枪杆有点开裂，得重新裹层藤皮。”
他身后的学徒拿着本子飞快记录：“弓三百张，其中强弓五十张，普通弓二百五十张；长枪四百二十杆，完好三百八十杆，需修补四十杆；短刀……”
最让人惊喜的是队伍里跟着的二十多个工匠。为首的老工匠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掌抚过一辆损坏的投石机零件：“将军放心，这些家伙什，咱们哥几个修修就能用，就是缺些铁料和麻绳。”
宇和韩信站在一旁看着这忙碌的景象，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里。“韩将军带来的这些，可解了策军的燃眉之急啊。”宇由衷感叹。骑兵一直是策军的短板，韩信带来的三百多骑兵，无疑是雪中送炭。
韩信望着那些被仔细查验的士兵和物资，眼神柔和了些：“这些都是跟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底，虽不算富裕，但每一分力气、每一件家伙，都实打实经受过仗阵。”他顿了顿，看向宇，“我知道策军近年扩张快，怕是正缺这些？”
“确实。”宇坦诚道，“新兵多，经验少，军械也跟不上。你带来的这些老兵，光凭战场经验，就能带活一批新兵。”
话间，兵甲队长兴冲冲跑来汇报：“主上，韩将军麾下这些弟兄，骑兵里有八十多个能开强弓，步兵里有一百多人擅长山地作战，还有三十多个是当年跟着李将军守过城的，懂防御！”
钱粮官也跟着点头：“物资账目都对得上，战马状态比预估的好，就是铠甲稍显不足，骑兵有甲的占七成，步兵只有三成。”
“铠甲的事不难。”韩信接口道，“我带来的工匠里有三个是打甲的好手，只要有铁料，能自己补。”
军械官立刻接话：“铁料还有些库存，够补一阵子的！”
太阳渐渐升高，把雪地照得一片亮白。盘点工作也近尾声，钱粮官把汇总好的清单递过来，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数字：
“骑兵三百二十五人（含战马三百二十五匹，其中作战战马一百八十五匹），步兵六百四十三人，弓弩手一百八十七人；强弓五十张，普通弓二百六十张，长枪四百二十杆，短刀五百一十把；投石机三架（需修补），云梯五架；工匠二十三人（含铁匠五人，木匠十二人，军械修补匠六人）；熟悉燕、赵地形的向导七人……”
宇看着清单上的数字，只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拍了拍韩信的肩膀：“韩将军，有了这些，咱们开春后北上的计划，就能更有底气了。”
韩信接过清单看了一眼，又递回去，嘴角噙着笑：“清单只是纸上的数字，真到了战场上，还得看这些弟兄能不能跟策军拧成一股绳。”
“那是自然。”宇转身对传令兵道，“去告诉炊事营，中午加肉！给韩将军的弟兄们接风洗尘！”
空场上的士兵们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欢呼起来。晨光洒在他们脸上，映出一张张带着疲惫却充满期待的脸。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即将共同奔赴沙场的袍泽之谊。
韩信望着这一幕，忽然觉得，选择来策军，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他转头看向宇，目光里多了几分认同：“看来，咱们往后一起打的仗，会很有意思。”
宇笑着点头，阳光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落在那页写满数字的清单上，仿佛给那些枯燥的笔画，都镀上了层滚烫的温度。这场看似简单的盘点，实则是两支队伍真正融合的开始，是未来无数场战役的底气，更是乱世里，一群人向着同一个目标迈进的最初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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