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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的春日,本该是草长莺飞,江水如碧。然而,一股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却如同倒春寒般席卷了都督府。
赵云眉头紧锁,看着手中刚刚送达的紧急军报。蜀将李严,突然一改往日规模挑衅的风格,调动大军两万余人,由陈式、吴班等将领率领,兵分两路,一路佯攻夷道,另一路主力则沿长江北岸东进,其兵锋隐隐指向的,竟是江陵上游的重要支点——旌阳!
旌阳若失,蜀军便可顺流而下,直接威胁江陵侧翼,甚至截断江陵与夷陵之间的联系,西线防御体系将面临严峻考验。
“李严此举,绝非寻常挑衅!”赵云沉声道,目光扫过堂下众将和一旁肃立的陈砥,“其动员兵力之多,进军之果断,背后必有诸葛孔明的授意!看来,孔明是见我军内部初定,欲趁我立足未稳,在西线施加压力,迫使我军分散精力,无暇他顾!”
“都督,旌阳守军不足三千,恐难久持!末将请令,率兵驰援!”一员将领出列请战。
赵云却摇了摇头:“李严主力动向不明,若其攻旌阳是假,意在诱我江陵主力出城,而后半渡而击,或直扑江陵,则危矣!”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在旌阳、江陵、夷陵之间移动,沉吟不语。蜀军这一手,确实打在了要害上。分兵救援,风险巨大;固守待变,则可能坐视旌阳失守。
陈砥站在一旁,看着沙盘上敌我态势,心中焦急,却又不敢打扰赵云的思考。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战场上的抉择,远比书本上的兵法要复杂和残酷得多。
就在这时,又一匹快马疾驰入府,送来了一封来自江北的密信。信是陆逊亲笔所写,内容简短却至关重要:“据可靠情报,魏将夏侯楙亦有异动,襄阳魏军似有南下策应蜀军之势。西线压力,恐非独力能支,望子龙兄慎之。”
赵云看完,脸色更加凝重。蜀魏联动!这绝非巧合!诸葛亮果然老谋深算,不仅自己在西线发力,还动了曹魏在南阳方向施加压力,意图让江东首尾不能相顾!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陈砥忍不住问道。
赵云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李严主力意图不明,江陵绝不能轻动!但旌阳亦不可不救!”他看向请战的那员将领,“我给你三千精兵,多带旌旗鼓号,大张旗鼓,做出主力驰援旌阳之势!但行军速度不必过快,沿途多设疑兵,若遇蜀军主力,不可恋战,即刻退回!”
“末将领命!”
“同时,”赵云目光转向另一员沉稳的将领,“你速率江陵水军主力,溯江西进,但不是去旌阳,而是直插巫县下游!扼守要害,做出截断蜀军归路、威胁其后方巴东的态势!李严若真意在江陵,见此情形,必不敢全力东进!”
“遵命!”
“八百里加急,将此处军情,速报建业主公!并通报江淮魏延、江北陆逊,请他们密切关注魏军动向,必要时予以牵制!”
一道道命令发出,赵云以其老到的经验和沉稳的应对,试图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西线的平静已被彻底打破,一场更大规模的风暴,正在酝酿。
西线急报如同一声惊雷,打破了建业朝堂刚刚恢复不久的平静。
武德殿内,陈暮看着赵云和陆逊几乎同时送来的紧急文书,面色冷峻。殿下,庞统、徐庶、张昭、顾雍等重臣齐聚,人人面色凝重。
“好一个诸葛孔明!好一个司马懿!”陈暮冷哼一声,“见孤内部稍安,便迫不及待地联手来试探了!一个在西,一个在北,倒是配合默契!”
庞统出列,沉声道:“主公,此乃蜀魏联手施压,意在迫使我军两线作战,疲于奔命,从而打断我内部整合与发展的步伐。其心可诛!”
徐庶补充道:“西线有子龙在,当可稳住阵脚。然若襄阳魏军果真南下,江北压力骤增,伯言恐也难以全力支援西线。当务之急,是必须打破蜀魏此番联动,让其知难而退!”
“如何打破?”陈暮目光扫过众人。
张昭忧心忡忡:“是否可遣使赴蜀,重申盟好?或与曹魏暂时缓和……”
“不可!”庞统断然否定,“此时示弱,比必更加猖獗!唯有展示强硬姿态,甚至主动出击,打痛其中一方,方能破此僵局!”
“主动出击?”顾雍皱眉,“攻蜀还是击魏?无论攻哪一方,皆非易事,若陷入僵持,则正中奸人下怀!”
朝堂之上,意见纷纭,难有定论。
陈暮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投向舆图,手指在几个关键点上移动——西线的江陵、旌阳;北方的合肥、寿春;以及……那片被邓艾标注出的,名为“芍陂”的区域。
“诸葛亮的目的是牵制,司马懿的目的是试探。”陈暮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他们想看孤的反应,想看孤是退缩,是慌乱,还是……另有奇招!”
他抬起头,眼中精光闪烁:“他们想看,孤便让他们看个明白!传孤旨意!”
“第一,令赵云,西线采取守势,以稳住阵脚为第一要务,必要时可放弃旌阳等外围据点,收缩兵力,固守江陵、夷陵核心区域!告诉子龙,孤准他临机决断,不必事事请示,但要给孤守住西线门户!”
“第二,令陆逊,江北防线提升至最高战备等级,严密监视襄阳魏军动向!但无孤明令,不得主动越境攻击!若魏军来犯,则坚决反击,挫其锋芒!”
“第三,令魏延……”
陈暮顿了顿,手指重重地点在合肥位置上:“江淮都督魏延,所部由守转攻!目标——寿春以西,淮河沿岸之魏军据点!不必求攻城略地,但要打得狠,打得疼!要让司马懿知道,我江东非但无惧两线压力,更有能力在其防线之上,撕开一道口子!”
“主公,魏延新镇江淮,兵力不足,主动进攻,是否太过行险?”徐庶担忧道。
陈暮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正因为他新至,司马懿才会轻视!正因为他兵力不足,才会出乎司马懿意料!孤就是要用魏延这柄利刃,去捅一捅司马懿以为最稳固的腰眼!至于兵力……令邓艾所部,由暗转明,配合魏延行动!告诉他,孤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十日之内,必须让淮河对岸的魏军,感受到切肤之痛!”
“第四,”陈暮看向庞统和徐庶,“以孤的名义,起草两份国书。一份送汉中,质问诸葛亮背弃盟约、无故兴兵之罪!措辞要严厉!另一份送许都,‘提醒’曹叡和司马懿,勿要轻信蜀人挑拨,重蹈巢湖覆辙!”
这一连串的应对,守西线,稳江北,攻江淮,外交斥责,环环相扣,既展现了强硬姿态,又包含了精妙的战术欺骗与反击。尤其是启用魏延和邓艾在江淮方向发动有限攻势,堪称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
“主公英明!”庞统、徐庶等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深意,齐声领命。
建业的决断,化作一道道命令,迅速传向各方。一场由蜀魏挑起的风波,即将引发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连锁反应。
合肥都督府内,魏延接到陈暮的旨意时,先是一愣,随即一股久违的战意与豪情直冲顶门!
主动进攻!目标淮河南岸魏军据点!
他原本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整顿内部,积蓄力量,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主公竟然将配合行动的任务,交给了神秘消失许久的邓艾!
“士载……原来你去了那里!”魏延看着地图上芍陂的位置,恍然大悟,心中对陈暮和庞统的布局深感敬佩。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擂鼓聚将。
“主公明令!着我江淮所部,主动出击,打击淮河南岸魏军,扬我国威!”魏延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诸位,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他迅速下达作战指令:
“第一路,由本督亲自率领,步骑三千,自合肥新城出发,沿肥水北上,做出直扑成德的态势,吸引寿春魏军主力注意!”
“第二路,命水军都尉,率战船五十艘,精兵一千,沿淮河向西游弋,寻机攻击魏军沿河水寨、巡哨船只!”
“第三路,也是关键一路!”魏延目光炯炯,“待我军主力与魏军在成德方向对峙之时,邓艾将军所部,自芍陂秘密基地出动,利用熟悉之水路,突袭魏军防御相对薄弱的安丰津!焚其粮草,毁其营垒,而后迅速撤回!”
这个计划,虚实结合,正面佯攻吸引注意,侧翼奇兵直捣要害,正是兵法精髓。而邓艾的奇兵,更是计划成败的关键。
“诸位,此战关乎主公大计,关乎我江淮军威!只许胜,不许败!”魏延环视众将,语气斩钉截铁。
“末将等,誓死效命!”众将轰然应诺,战意高昂。
随着魏延一声令下,沉寂已久的江淮吴军,如同睡醒的猛虎,亮出了锋利的爪牙,向着北岸的敌人,扑了过去!
就在魏延磨刀霍霍,准备在江淮掀起波澜的同时,遥远的汉中,丞相府内,诸葛亮看着江东使者送来的那份措辞严厉的国书,轻轻叹了口气。
“陈明远……果然不肯退让半步。”他将国书递给一旁的马良。
马良看完,皱眉道:“丞相,江东反应如此激烈,甚至反责我背盟,看来其内部已然稳固,无隙可乘。我军是否……”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深邃地望向东方:“陈暮此举,在意料之郑他若退让,反而不像他了。不过,他选择在西线固守,却令魏延在江淮挑衅……此中意味,颇值得玩味。”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告诉李严,江陵方向,攻势可稍缓,保持压力即可。重点,转向旌阳,做出志在必得之势,看看赵云如何应对。同时,密切关注江北与江淮动向,尤其是……魏延的进攻,到底能打到什么程度。”
诸葛亮敏锐地察觉到,陈暮的应对核心,似乎并不在西线,也不在江北,而在那个刚刚被重新启用的魏延身上。这步棋,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的意图。
而在许都,司马懿接到江东国书和寿春方面传来的、关于吴军异动的消息时,阴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凝重。
“魏延主动进攻?陈暮想干什么?”他踱步到地图前,看着淮河防线,“示强于外?还是……另有所图?”
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以陈暮的沉稳,不应该在内部初定、两面受敌的情况下,如此急切地让一个“败军之将”在非主攻方向发动进攻。
“令寿春守军,谨慎应对,以守为主,摸清魏延真实意图。另,加派细作,重点探查芍陂、安丰津一带,我总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我们忽略的东西。”司马懿下达了指令。
风,起于青萍之末。魏延在江淮的这次有限攻势,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其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改变着下三大巨头原有的布局与节奏。一场更大规模的风暴,似乎正在这看似局部的冲突中,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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