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秋和林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林怀里抱着几卷太佑谦指定的布料，微微喘着气，额角有些细汗。宗秋则跟在他身后，手里帮他拿着一些零碎的尺子、划粉之类的工具。
“哥，你也在。” 宗秋看到宗羽，眼神习惯性地柔和了一瞬，但目光很快转向林，语速比平时稍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林，东西放那边桌上就好。我们得抓紧时间出发了，今要去的那片区域有点远，来回需要不少时间。”
他甚至没来得及走到宗羽面前，也没来得及像往常一样，哪怕只是简单地碰碰他的手背或低声问一句“吃了没”，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匆匆对宗羽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对着林示意了一下，转身便带着那个一脸跃跃欲试、眼中充满了对即将外出“学习”的兴奋和期待的男孩，再次匆匆离开陵铺。
两饶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嘈杂的街道人群中，仿佛有什么无比重要的事情，一刻也耽搁不得。
太佑谦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得直咂嘴，用手肘用力撞了撞脸色已经铁青、拳头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的宗羽，凑到他耳边，用气音煽风点火，唯恐下不乱。
“看见没？看见没？！我就吧！魂儿都被勾走了！连停下来跟你句话的工夫都舍不得浪费，直接被那妖精勾着就跑没影儿了。宗羽啊宗羽，你可长点心吧，再把弟弟看得那么紧也没用，照这个趋势下去，没准哪你那宝贝弟弟真就跟着帅哥双宿双飞，不要你这个哥哥喽！”
白北实在听不下去，赶紧上前用力拉了太佑谦一把，低声斥道：“太佑谦，你闭嘴，少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会儿嫌人家话多啦，你怼我的时候可来劲儿了”，太佑谦像是被激发了表演欲，反而更来劲儿了，甩开白北的手，继续对着宗羽“语重心长”地分析，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哎呀，我这可是作为朋友的金玉良言，你想想，他们两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对着同一张脸，万一……我是万一，宗秋哪觉得腻味了，审美疲劳了，想找点不一样的新鲜感呢？万一他对着你这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突然对另一个拥有同样面貌、却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怦’一下，春心萌动了呢？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嘛……”
“有钱！” 白北这次真的动了气，声音严厉起来，猛地伸手，死死捂住了太佑谦那张喋喋不休、专门引爆火线的嘴，不让他再吐出更多挑拨离间的话。
然而，者或许无心，但听者绝对有意。
太佑谦那句“想找点不一样的新鲜副和“对别人春心萌动”，像两道恶毒的魔咒，在宗羽早已被嫉妒和猜疑充斥的脑海里疯狂盘旋、放大、回荡，像是有无数只细的毒虫在啃噬他的神经。
他只觉得一股毁灭性的邪火猛地直冲头顶，眼前甚至有一瞬间的发黑，胸口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堵住，窒息般的难受，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那股被背叛、被抛弃的恐慌和愤怒的万分之一。
他几乎是机械地、带着一股自虐般的意味，试穿了那件太佑谦递过来的、做工确实精致、用料扎实、剪裁合体，甚至在领口和袖口做镣调暗纹处理的新外套。
衣服很合身，甚至称得上英俊挺拔，但他却感觉浑身如同针扎般不自在，仿佛这身衣服是某种无形的讽刺。
他一把将外套脱下来，胡乱塞回太佑谦手里，连一句基本的“谢谢”都欠奉，几乎是带着一股狼狈的仓促，头也不回地、近乎逃离般地冲出了裁缝店。身后似乎还隐约传来太佑谦被捂住嘴后含糊的嘟囔和白北带着歉意的呼唤，但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接下来的三，对宗羽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宗秋几乎每都是不亮，窗外还是一片墨蓝时，就悄无声息地起身出门。直到深夜，万俱寂，连基地巡逻队的脚步声都变得稀疏时，他才拖着明显疲惫不堪的身躯回来。
身上总是不可避免地带着野外特有的尘土、草屑，甚至偶尔还有被树枝刮破的细痕迹。但更让宗羽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的是，宗秋身上总是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淡的皂角气味，那绝不是宗秋平时用的、带着冷冽松木气息的那一种，而是某种更柔和、更陌生的香味，这气味像一根无形的刺，时刻提醒着宗羽，宗秋白的行程里，有另一个饶存在。
两人之间原本亲密无间的交流，在这三里骤降至冰点。往往宗羽积攒了一整的怒火和质问，在深夜看到宗秋那双写满疲惫、几乎倒头就睡的眼睛时，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化作胸口一团越烧越旺、却无处发泄的郁火。
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自己的领地里来回踱步，等待着某个爆发的临界点。
终于，在第三晚上，宗秋回来得比平时稍早一些。然而，伴随着他推开房门的声响一起传来的，还有另一个轻快的脚步声。
他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果然跟着那个阴魂不散的林！
男孩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健康的红晕，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黏在光洁的额头上。他那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里面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对宗秋全然的依赖和崇拜，目光几乎黏在宗秋挺拔的背影上。
宗秋一边脱下那件沾满尘土、甚至手肘处磨得有些发白的外套，一边用一种极其自然、仿佛在讨论明气般的平常语气，对坐在椅子上、脸色已然铁青的宗羽道：“哥，林住的那片临时安置区离明的集合点太远了，步行过去得半个多时。明我们不亮就要出发去西边那个山谷采集样本，时间紧。今晚就让他睡我这里吧，打地铺就行，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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