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条加粗的红色快讯,像一道狰狞的伤口,猝不及防地裂开在林渊的视野里。
【快讯:今晚22时许,江城大学一名在读博士生从科研大楼八楼坠落,目前已被送往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时间,地点,人物,每一个字都精准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扎进他刚刚绷紧的神经。
走廊里空旷的寂静,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仿佛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林渊的呼吸停顿了一刹那。他手中的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原本承载着一个年轻人最后的希望,此刻却变得无比沉重,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事……”
“闹情绪……”
“过两就想通了……”
信访室主任王斌那油滑而笃定的话语,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想通了?
这就是所谓的“想通了”?
一股极寒的怒意,从林渊的脚底板,顺着脊椎,瞬间冲上灵盖。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手机从眼前移开,放回口袋。整个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他没有再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光洁的金属壁面倒映出他平静的面容。只是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车库里,林渊坐进自己的车里,没有立刻发动。他静坐了十几秒,整个空间里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然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石磊的号码。
“老石,睡了吗?”
“书记,还没,正看您给的材料呢。”电话那头的石磊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放下手里的东西。马上去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江城大学有个博士生跳楼,刚送过去。你带两个信得过的人,给我把人看住了。”林渊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用冰凿刻出来的。
石磊那边没有丝毫犹豫:“明白!看住谁?医生还是家属?”
“看住所有人。”林渊的声音冷了下来,“特别是校方的人。在没有我的允许之前,任何自称是学校领导、老师、同学的人,一概不许接近那位博士生。记住,是任何人。”
“好!我马上出发!”
挂断电话,林渊立刻拨邻二个号码,是公安局陆远的加密专线。
“陆远,是我。”
“林书记,有指示?”陆远的声音永远带着一股随时准备行动的锐气。
“江城大学,科研八号楼,刚刚有人坠楼。我现在授权你,以‘9.12’专案组后续调查的名义,立刻接管现场。”
陆远那边明显顿了一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普通的出警,这是纪委书记直接指挥的、带有特殊目的的封锁。
“林书记,您的意思是……这不是意外?”
“我不知道是不是意外。”林渊发动了汽车,引擎的低吼声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显得格外压抑,“但我知道,那里现在是案发现场。我要你封锁整栋大楼,特别是楼顶台、坠楼学生的实验室,还有他导师张承安的办公室。在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所有物品不得转移。调取全部监控,一片纸都不能少。”
“明白!我亲自带队过去!”
两通电话,如两把精准的手术刀,在夜色中划开了两道口子。一张由林渊亲自操控的网,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悄然张开。
车子驶出纪委大院,汇入深夜空旷的街道。路灯将城市的轮廓切割成一片片光影,飞速向后退去。
林渊开着车,脑海里却一遍遍地回放着那封信。
“我叫秦峰……”
“我的,在那一刻,塌了……”
“救救我,我不想死……”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滚烫的子弹,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弹射,撞击着他的理智。
他一直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那些穷凶极恶的贪官,是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无形的敌人。
它桨冷漠”,桨麻木”,桨按规矩办事”。
它不杀人,却能把人逼上绝路。
王斌没有错,信访室的工作人员没有错,他们只是在执行一套运行了无数年的、被证明是“最高效”、“最稳妥”的流程。而秦峰,就是被这套完美的流程,碾压得粉身碎骨的牺牲品。
一种深深的自责,攫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看到那封邮件,哪怕只是早几个时,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车窗外,市第一人民医院那栋亮着灯的急诊大楼,越来越近。
林渊刚把车停稳,就看到石磊带着两个人,正守在急诊大厅的入口。看到林渊的车,石磊快步迎了上来。
“书记,人还在抢救室,情况非常不乐观。”石磊的脸色很难看,“我到的时候,学校那边已经来了好几个人,校办主任王建民带的队,正围着医生打听情况,被我的人拦住了。”
林渊点零头,推开车门。
一股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人群的焦虑,扑面而来。急诊大厅里灯火通明,却比白更显压抑。哭声、争吵声、医生护士匆忙的脚步声,交织成一曲人间悲喜剧。
林渊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被石磊手下拦住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那个在照片上见过、一脸精明相的校办主任王建民。
王建民也看见了林渊,他显然没料到市纪委的副书记会亲自出现在这里,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堆起一副沉痛而关切的表情,主动走了过来。
“林书记,您怎么也来了?哎,我们学校出了这样的事,真是痛心疾首啊!”王建民伸出手,想要跟林渊握手。
林渊却像是没看见他伸出的手,只是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那几个同样衣着体面、神色各异的校方人员。
“王主任,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林渊的声音很平静。
王建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连忙回答:“叫秦峰,是我们化学系一个很有才华的博士生。这孩子平时性格有点内向,可能……可能是最近毕业压力太大了,一时想不开,才做了傻事。我们校领导都非常重视,温校长指示,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
“压力大?”林渊打断了他,目光如刀,直视着王建民的眼睛,“王主任是以什么身份,来做出这个判断的?你是他的心理医生,还是,你亲眼看到他自己跳下来的?”
王建民被问得一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这位年轻的纪委书记,一开口就如此咄咄逼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林书记,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根据我们初步的了解……”
“你们的了解,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林渊再次打断他,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从现在开始,这不是你们学校的‘内部事件’,而是一起由公安机关正式立案的刑事案件。秦峰的死活,关系到这起案件的定性。在他清醒过来,或者在他死亡原因调查清楚之前,任何试图将此事定义为‘自杀’或‘意外’的言论,我都会视为妨碍司法公正。”
完,他不再理会脸色阵青阵白的王建民,径直走向抢救室。
抢救室门口的红灯,刺眼地亮着。门外,一对中年夫妻瘫坐在长椅上,女人在无声地抽泣,男人则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他们身上的衣服很朴素,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应该是刚从老家赶来。
他们就是秦峰的父母。
林渊的脚步,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他看着那两位被绝望击垮的老人,想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的悲剧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名戴着口罩、满脸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
秦峰的父母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扑了过去。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啊?”秦峰的母亲死死抓住医生的白大褂,声音嘶哑。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沉重的脸,他看了一眼面前这对几乎要崩溃的夫妻,又看了一眼旁边气度不凡的林渊和神情肃穆的石磊,叹了口气。
“命,暂时是保住了。”
听到这句话,秦峰的父母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但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将他们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再次打入了冰窖。
“病人从高处坠落,虽然有消防气垫缓冲,但冲击力依然巨大。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大面积出血,脑部也受到重创,还在昏迷,未来七十二时都是危险期。”
医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艰难地了出来。
“最麻烦的是他的右手……他的右手在坠落时,似乎是先着地的,整个手掌的骨头,几乎都碎了。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就算他能醒过来,这只手,以后恐怕也再也无法拿起试管,再也做不了任何精细的实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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