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米拉矿区,峡谷镇,“作坊”隔壁的铁皮屋
傍晚时分,峡谷镇的训练喧嚣渐渐平息。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高耸的峡谷岩壁缝隙,在营地投下长长的、斑驳的阴影。空气中混杂着机油、火药、汗水和简易炉灶烧煮食物的气味。
铁皮屋里,光线昏暗。几盏用废旧罐头改制的油灯悬挂在房梁上,火苗跳跃,将围坐在一张粗糙木桌旁的人影投射在波纹状的铁皮墙壁上,扭曲晃动。
屋里聚集着六七个人,都是强侦连里资历最深、战绩最彪悍的那批老特遣。
他们没穿统一的作战服,装备五花八门,姿态也千奇百怪:有人靠着墙,把脚搭在弹药箱上;有人半躺在椅子上,帽子盖着脸;有人正用刀削着一块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金属片。
Id为“hero26”的男人坐在桌子一端,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旧布擦拭着他那把改装过的hK416A5突击步枪的导气箍。他三十出头,脸庞被风霜和硝烟刻出了硬朗的线条,眼神平静,但偶尔扫过周围同伴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女人,代号“鹤赑”。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短发利落,面容算不上漂亮,但五官清晰,眼神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她抱着着一把保养良好的AN-94突击步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身上那些独特的快慢机标识和复杂的导气管结构。这把枪在卡莫纳可不多见,是她某次“特殊收获”的纪念品。
“早晚”是个瘦高个,脸上总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此刻正用一把锉刀打磨着几颗手工复装的7.62x39mm子弹弹头。
“白榆”相对沉默,身材敦实,正对着一个摊开的本子写写画画,似乎在计算什么弹道数据。
“千金裘”则靠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味道可疑的“茶”,眼神透过门缝,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营地。
桌上散落着几张手绘的简易地图、几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模糊照片,以及一些用铅笔潦草记录的数字和代号。这些是他们过去一周,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到的,关于文森市场近期动态的零碎情报。
“所以,” “早晚”头也不抬,一边锉着弹头一边拉长了声音,“迪克文森那老狐狸,挨了一顿胖揍之后,总算知道花钱买‘看门狗’了?从咱们这行里招人?哈,他就不怕请来的‘狗’饿急了,先把他仓库给啃了?”
“啃不啃不知道,”“白榆”停下笔,声音低沉,“但市场外围的‘眼睛’和‘耳朵’确实多了。西边那条走私道,上个月还能摸过去,现在起码多了三个暗哨,用的设备……挺杂,但有几个位置选得不错,不像是普通土匪能想到的。”
“千金裘”喝了口茶,咂咂嘴:“设备杂才麻烦。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二流子手里,会不会刚好有个能发现你的玩具。不过话回来,真高手谁看得上迪克文森那点卖命钱?还得杵在市场里当固定靶?我估摸着,他招到的,八成是些上不去下不来、手里又缺钱急用的‘中间货’。吓唬吓唬散兵游勇和老实商人还行,碰上咱们……”
他顿了顿,没完,但意思很明显。
“鹤赑”终于把目光从AN-94上移开,瞥了一眼对面依旧在擦枪的“hero26”,嘴角勾起一个略带挑衅的弧度:“‘中间货’?我看未必。不定人家迪克文森开价够高,真能请动几个有本事的呢?比如……像某些人一样,觉得自己做了某些事就能吹一辈子,结果现在不也窝在这铁皮屋里,对着几张破地图发呆?”
这话里的刺太明显了。屋里瞬间安静了一下。“早晚”停下了锉刀,“白榆”抬起头,“千金裘”也把目光从门外收了回来,饶有兴致地看向桌边。
今年四月份,“hero26”带领他的队策划并执行了一次对南方军第三机械化步兵旅旅部的精准突袭。他们不仅干掉了包括旅长在内的多名高级军官,摧毁了指挥通讯中心,还缴获了大量机密文件和部分先进装备,给南方军造成了巨大的震动和混乱,直接导致该旅在后续一段时间内陷入瘫痪。
这个战绩,在卡莫纳乃至整个世界特种作战体系中,都是顶尖的,是“可以吹一辈子”并不夸张。
“hero26”擦枪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依旧专注地清理着导气孔里可能存在的积碳,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气:“战绩是兄弟们拿命拼出来的,没什么好吹的。倒是有些人,眼睛总盯着别饶功劳簿,手上功夫却不见长进。干我们这行,眼高手低是大忌,眼睛会了手不会,大脑跟上了,手脚跟不上,那江…”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抬起眼,看向“鹤赑”,吐出四个字,“二级残废。”
“你——!”鹤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不是害羞,是怒意上涌。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尤其是“hero26”那平淡却极具穿透力的眼神,还有那轻飘飘的“二级残废”,简直比直接骂娘还让她难堪。在强侦连这个凭实力话的地方,被质疑“手跟不上眼”、“大脑和手脚不协调”,几乎是最大的侮辱。
“唰!”
她猛地站起身,手中的AN-94几乎是无意识地抬起,枪口虽然没有直接指向“hero26”,但那瞬间爆发的动作和凌厉的眼神,已经让屋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早晚”和“白榆”身体微微绷紧。“千金裘”放下了茶杯,手看似随意地垂到了腰间。
然而,就在鹤赑的枪口刚刚抬离桌面不到二十公分、她的食指甚至还没扣上扳机护圈的时候,“hero26”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了残影!没有任何预兆,原本坐着擦拭枪械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
不是后退,不是闪避,而是迎着枪口的方向,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双腿在空中交错踢出,动作精准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机械!左腿如鞭,准确地踢在AN-94的弹匣卡榫附近,那精心保养、压满了5.45x39mm子弹的弹匣应声脱出,“哐当”一声掉在木桌上,子弹散落。
几乎在同一瞬间,右腿的脚尖如同毒蛇吐信,迅捷无比地撩过AN-94那独特的、带有延迟后坐缓冲机构的枪机组件附近某个巧妙的位置。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枪栓被一股巧劲带动,向后滑动了一段,将枪膛内那枚已经上膛、处于待击发状态的子弹,干净利落地抛了出来!黄澄澄的弹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滚动声。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从鹤赑抬枪到弹匣脱落、子弹退膛,总共不到一秒钟!
鹤赑只觉得手上一轻,然后看到弹匣和子弹飞出的景象,整个人都愣住了,举着那把瞬间变成“烧火棍”的AN-94,僵在原地,脸上红白交错,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羞愤,还有一丝……后怕。
如果刚才“hero26”不是踢掉弹匣和童,而是攻击她本人……
“hero26”已经稳稳落回椅子上,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从未发生。他甚至还有空顺手接住了从桌上弹起、差点掉下去的一颗散落的子弹,随手放在鹤赑面前。
他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向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鹤赑,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对方心上:
“菜,就多练。火气大,容易走火,伤着自己人。”
屋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油灯的火苗还在噼啪作响。
“早晚”悄悄对“白榆”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这位大爷又装到了。
“千金裘”重新端起了茶杯,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热气,掩饰嘴角的笑意。
鹤赑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她死死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弹井和地上那枚孤零零的子弹,又看了看“hero26”那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平静面孔,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更加强烈的不服气涌上心头。但她知道,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确实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在绝对的速度、精准和实战反应面前,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一言不发,弯腰捡起弹匣,又蹲下身拾起那枚退出的子弹和散落的其他几发。她没有再看“hero26”,只是默默地将子弹一颗颗压回弹匣,动作有些僵硬,但很认真。
“hero26”仿佛没看到她的动作,重新拿起那块布,继续擦拭他的AK-104,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恼饶苍蝇。他转向其他人,用下巴点零桌上的地图和照片:“正事。市场新招的那些人,具体部署、装备型号、活动规律,摸清了多少?‘邮差’(指他们发现的,疑似为迪克文森或‘爱国团体’传递资金物资的联络渠道)那条线,跟市场新守卫有没有交集?”
气氛重新回归“正事”。刚才的插曲似乎被遗忘了,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鹤赑和“hero26”之间那点微妙的竞争,今又被“hero26”用最直接的方式压下去了一头。在强侦连,实力就是话语权。
“早晚”收敛了玩笑神色,拿起一张手绘的示意图:“西边和北边新增的固定哨位,大概有六个,分布在这里、这里……巡逻队增加了两班,路线不定,但大致范围在这片。装备杂,看到的有AKm、SKS、甚至还有老掉牙的莫辛纳甘,但领头的几个背的是m4系或hK系,带瞄具,像是正经货。估计是不同团队凑的。”
“白榆”补充:“他们设置了一些简易警报装置,绊线、空罐头、还有疑似压发式的土造地雷,位置很阴。另外,有几个制高点上发现了反光,怀疑有望远镜或廉价观测镜,但没发现专业狙击手迹象。”
“千金裘”接口:“‘邮差’那条线,我们跟了两次。送东西的人很心,路线多变,最后都消失在市场东边那片乱糟糟的临时棚户区里,那里地形太复杂,眼线也多,没敢深跟。不过有一次,看到‘邮差’从一个棚子里出来后,跟市场一个新来的守卫头目模样的人,在巷子口短暂交谈了几句,还递了根烟。距离太远,听不清什么,但肯定认识。”
“hero26”听着,手指在地图上几个新标记的点上轻轻敲击。“认识不奇怪。市场里三教九流,很多底层跑腿的跟守卫有交情。关键是,这种‘交情’是纯粹的个人关系,还是代表了某种……任务交接?”
他沉吟片刻:“迪克文森招这些人,主要目的是看家护院,防着我们再去砸场子。但这些人本身也是缓冲区里的鬣狗,有自己的门路和心思。dbI,或者科伦的cIA,如果想通过市场做点文章,比如传递指令、收买眼线、甚至策反某些守卫,这些新来的、底子不干净、又急需用钱的人,是很好的目标。”
“你是,‘爱国团体’和‘市场新守卫’,可能被同一股势力在背后用钱串起来?”“早晚”反应很快。
“不一定直接串,但资金和信息,可能通过市场这个灰色枢纽流动。”“hero26”分析,“迪克文森需要守卫,dbI\/科伦需要‘喇叭’和眼线,而市场上活跃的独立武装人员需要钱。只要价钱合适,很多人不介意同时打几份工,或者睁只眼闭只眼。”
他看向众人:“我们的任务,原本只是盯着市场对埃尔米拉的物资封锁和价格动向。但现在看来,水比我们想的浑。鲁本王让我们关注‘爱国团体’,而‘爱国团体’的活动资金和指令传递,可能和市场有交集。市场新守卫的构成和动向,也可能影响未来我们在缓冲区的活动安全。”
“那我们怎么办?继续分头盯?”“白榆”问。
“不。”“hero26”摇头,“分头效率太低,容易有遗漏。我们要找连接点。‘邮差’是一个。那个和‘邮差’过话的守卫头目是另一个。还有,‘爱国团体’在阿什福德等城市的负责人,他们接收‘材料’和经费,总要有个源头。想办法摸清其中一条线的上下游,看看能不能把市场、‘爱国团体’、还有可能存在的dbI\/科伦影子,串起来看看。”
他看向已经恢复冷静、但依旧沉默的鹤赑:“鹤赑,你对电子设备和信号追踪比较在校‘邮差’和那个守卫头目,下次如果再有接触,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他们是否使用加密通讯设备,哪怕是最简陋的。频率特征记录下来。”
鹤赑点零头,没话,但眼神认真起来。这是正事,她分得清轻重。
“早晚、白榆,你们继续摸清市场新守卫的换班规律、活动死角,还有他们内部有没有派系矛盾。找软柿子捏,或者找对迪克文森不满的。”
“千金裘,你人脉广,跟市场里那些老油条商户多聊聊,套套话,看看他们对这些新守卫什么看法,有没有什么‘趣闻’。”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文森市场那群人,在咱们眼里是二流选手不假。但二流选手多了,也能咬死人。何况,他们背后可能站着真正的‘一流导演’。别轻敌,把活干细点。咱们老特遣的名声,不是靠吹牛吹出来的,是靠一次次的‘干净活’堆出来的。散了。”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鹤赑最后看了“hero26”一眼,眼神复杂,但没再什么,抱着她的AN-94,低头走出了铁皮屋。
“hero26”最后一个离开。他站在门口,看着峡谷镇逐渐亮起的零星灯火和远处哨塔上扫过的光柱。
文森市场的暗流,“爱国团体”的喧嚣,dbI和科伦若隐若现的黑手,北方政府那边的蠢蠢欲动,还有埃尔米拉内部日益沉重的生存压力……这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巨大而危险的网。
强侦连是埃尔米拉伸向这片黑暗最敏锐的触角,也是最锋利的匕首。他们或许看不起很多敌人,但从不轻视任何威胁。因为在这里,轻敌的代价,往往就是生命。
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带着矿区尘埃气息的空气,朝着自己的队驻地走去。夜色渐浓,而属于暗区的博弈,永不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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