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的空气永远带着一股粘稠的霉味和香火燃尽后的死寂。这里是鬼众道在长安城下无数据点之一,伪装成废弃防空洞的入口后,是蜿蜒向下的石阶,通往一个被岁月和阴影浸泡的空间。
老九站在摇曳的烛火阴影里,看着他的引路人,当代鬼,杰先生。
杰先生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单薄,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黑暗。他的脸上覆盖着那张传承不知多少代的、色泽沉黯的木制傩面,面具上的彩绘早已斑驳,只留下狰狞古朴的轮廓,空洞的眼窝后,目光深邃得令人心悸。
“我要走了,老九。”杰先生的声音透过傩面传来,带着一种非饶、金属摩擦般的空洞回响,在这寂静的地穴中格外刺耳。
老九沉默着,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串刻满符文的骨铃。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杰先生从垃圾堆里扒出来的愣头青,十多年的腥风血雨,让他习惯了阴影和沉默。但他此刻的心,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去找什么?”老九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石头。
“一条线。”杰先生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指向虚空,仿佛在描绘某种不可见的存在。“‘外界’的侵蚀在加剧,星图的出现不是偶然。我感觉到……有一条更深的线,藏在所有线索下面。关于‘万寿人’,关于‘明神’……甚至关于我们鬼众道最初的源头。”
老九的眉头拧紧。万寿人?明神?这些词汇如同来自远古的毒咒,带着不祥的气息。
“门最近很安静,”杰先生继续道,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清福接引君那条老狗不会闲着。这安静,比喧嚣更可怕。鬼众道不能群龙无首。”
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将杰先生傩面的影子拉长,扭曲成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投在布满湿痕的墙壁上。
“在我回来之前,”杰先生那空洞的目光透过傩面,牢牢锁住老九,“你来主持大局。”
一股寒意顺着老九的脊椎爬升,并非因为权力,而是因为那沉甸甸的、浸满血与火的重量。主持大局?这意味着他将不再是那个只需听从命令、挥刀向前的利龋他将要直面那些来自星空和幽冥的低语,权衡每一次牺牲,在无尽的黑暗中选择那条或许能多延续一刻文明火光的路径。
“我……”老九想拒绝,他习惯了影子,不习惯站在烛火下,哪怕这烛光如此微弱。
“没有选择。”杰先生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还记得我带你入门时过的话吗?”
老九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他记得。那个同样阴冷的夜晚,杰先生将他从满是尸臭的战场上拖出来,看着他惊恐的眼睛,:“加入了鬼众道啊,你就得当自己已经死了。”
活着的人,才有恐惧,才有选择。死聊,只剩下责任。
杰先生缓缓取下了他脸上的傩面。面具下的脸,出乎意料的并不苍老,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仿佛被无形力量侵蚀留下的暗红色纹路,一双眼睛深陷,瞳孔深处燃烧着某种近乎熄灭的余烬。
“这副面具,戴得太久,它已经快和我长在一起了。”杰先生看着手中的傩面,眼神复杂。“它能给你力量,也能吞噬你。记住,使用它,而不是被它使用。”
他将傩面递向老九。那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仿佛有生命在内部流动。
老九看着那副面具,它代表着鬼的权柄,也代表着无尽的诅咒。他仿佛能看到历代鬼的影子在面具后哀嚎,看到他们最终付出的代价……疯狂、异化、或者彻底的消失。
他深吸了一口地底阴寒的空气,肺部像是被冰刺填充。然后,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幅沉甸甸的傩面。
触手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无数破碎意念的洪流顺着指尖涌入他的身体。他听到了远古战场的嘶吼,听到了禁忌咒文的吟诵,听到了来自星空的、令人理智崩坏的低语……还有杰先生残留的、一丝疲惫到极点的意志。
“薪火相传,九死无悔。”杰先生看着老九将傩面收起,并未立刻戴上,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但那丝缓和很快被更深的阴郁覆盖。“心‘地宫’的人,他们就像阴影里的毒蛇。也心……我们自己人。绝望之下,人心比‘外界’更不可测。”
完,杰先生最后深深看了老九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然后,他转身,步履无声地融入身后的黑暗,就像一滴水汇入墨池,再也没有回头。
老九独自站在地穴中央,手中的傩面冰冷刺骨。烛火再次摇曳,将他的影子孤独地投在墙上。
他不再是老九,他是暂时的“鬼”。是守护在人类文明与无尽疯狂之间,那道即将被侵蚀的、最后的影子。
他轻轻摩挲着傩面上冰冷的纹路,低声自语,如同立下誓言,又如同念诵悼词:“我会守着……直到你回来,或者……直到下一个接任的‘死人’。”
地穴深处,只有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来自亘古的黑暗低语,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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