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教授迫不及待地拉着党建国，指着桌上摊开的，几本满是复杂公式和图表的英文期刊，像个急于展示宝贝的孩子，道：
“建国同志！你看！
国外的技术发展太快了！
我们落后太多了！
他们已经开始把模拟信号处理转向数字信号处理了！
看这里，”
朱教授用枯瘦的手指点着期刊上几行晦涩的公式，道：
“利用高通滤波器（high-pass filter）来抑制地物杂波，
用多普勒滤波（doppler filtering）解决高速运动目标背景下的杂波抑制问题！
他们的雷达系统，已经开始进入全相参脉冲多普勒（Full coherent pulse-doppler）时代了！
这算是第二代军用雷达的标志性技术了！
而我们现在……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充满了时不我待的焦灼，感慨道：
“我们得抓紧！分秒必争啊！”
朱教授口中蹦出的，这一连串专业术语——
模拟信号、数字信号处理、高通滤波器、多普勒滤波、全相参脉冲多普勒……
如同书般砸向党建国。
他前世虽然是个工人，对军事科技也有些兴趣，偶尔刷刷短视频，但如此硬耗雷达原理和前沿技术术语，还是让他听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
党建国努力回忆着，后世那些军事博主口中更“时髦”的词汇，下意识地地脱口而出：
“呃……朱教授，你这些……是不是就是……
有源相控阵雷达（AESA）或者无源相控阵雷达（pESA）的基础啊？
它们用的材料……是氮化镓（GaN）还是砷化镓（GaAs）来着？”
党建国依稀记得相控阵雷达是未来主流，材料是提升性能的关键。
“有源相控阵？无源相控阵？氮化镓？砷化镓？”
这下轮到朱教授彻底懵圈了！
朱教授像是被下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原地，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和茫然！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对他这位沉浸雷达领域大半辈子的专家而言，既熟悉又极其陌生！
熟悉的是“相控阵”（phased Array）这个概念本身——
这是一种通过控制阵列中，每个辐射单元的相位差，来实现波束无惯性扫描的先进线技术，在五十年代末已有实验室研究，并有少量舰载应用（如美国的AN\/SpG-59，但问题重重），但绝对属于前沿中的前沿，远未成熟！
而“有源”（Active）、“无源”（passive）的区分，以及“氮化镓”（Gallium Nitride）这种在六十年代初，还主要存在于，实验室材料学论文中的第三代半导体材料名词，被党建国如此自然，甚至带着点“常识性”疑惑的语气出来，
这完全超出了朱教授对当前雷达技术发展水平的认知边界！
他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党建国，声音都变流，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建……建国同志！
你……你的这些……是雷达吗？
是哪个国家搞出来的？
什么原理？
氮化镓……那不是做发光二极管（LEd）的材料吗？
怎么能用在雷达发射组件上？
这……这不可能啊！
现在的电子管、晶体管技术根本支撑不了你描述的这种……这种……”
朱教授思索好一会儿，竟然一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党建国口中的雷达。
党建国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糟了！嘴快了！
这是把几十年后的技术概念提前剧透了！
看着朱教授，那副如同见了鬼的表情，估计他的世界观，已经被冲击得摇摇欲坠了吧？
党建国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赶紧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关，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笑着道：
“啊？哈哈哈，老朱你别当真！
我就是……就是以前啊，不知道在哪本杂书上，瞎看到的几个名词，觉得听起来挺唬饶，就顺嘴那么一！
可能是我记错了，或者理解错了！
你别往心里去！
我对雷达是真的一窍不通，纯粹是门外汉瞎掰扯！
你是专家，你了算！
该怎么研究，用什么技术路线，全听你的！
我就负责掏钱，当个甩手掌柜！”
党建国连连摆手，把责任推给了“杂书”和自己的“无知”。
然而，党建国这番解释，在朱教授听来，却如同欲盖弥彰的！
门外汉？瞎掰扯？
不！朱教授的直觉，那属于顶尖科学家的敏锐直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
党建国随口蹦出的那几个词——
“相控阵”、“有源\/无源”、“氮化镓”——
虽然组合怪异，描述模糊，但它们像几道划破迷雾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朱教授脑海离，某些一直模糊不清，苦苦思索，却不得其门的技术路径！
“相控阵”代表着波束扫描的革命，摆脱机械转动的桎梏！
“有源”意味着，每个辐射单元都集成发射\/接收模块（t\/R module），这是实现真正灵活波束赋形的基础！
“氮化镓”…… 氮化镓于1928年首次被人工合成。
虽然现在用在雷达上听起来方夜谭，但作为一种具有更高击穿电场、更高电子饱和速度、更高导热率的宽禁带半导体材料，它理论上……
它理论上确实能支撑更高频率、更大功率、更体积的微波器件！
这……这简直是颠覆性的材料革命！
这几个看似孤立，被党建国“瞎”出来的词，在朱教授那高度专业化的思维殿堂里，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条无形的线瞬间串联了起来！
指向一个他从未敢想象的雷达形态！
一个超越现有脉冲多普勒体制、拥有瞬时多目标跟踪、超强抗干扰、低截获概率等梦幻性能的终极雷达！
朱教授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呼吸变得急促。
他不再追问党建国消息来源，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门外汉”无意间捅破的那层窗户纸，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雷达技术巅峰的全新大门！
一条充满荆棘却光辉万丈的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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