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组组长崔二分正带着几个组员心翼翼地检查瓜藤，看到党建国进来，连忙直起身，黝黑的脸上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憨厚笑容：“科长，您来啦！”
“嗯，来看看咱们的宝贝疙瘩。”党建国走到一个瓜前，屈指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听着声儿差不多了吧？啥时候能摘？”
崔二分搓了搓粗糙的手，眼神里满是自豪和谨慎到：
“快了快了，就这三五的事儿！
您放心，咱伺候得比亲儿子还精细！
每个瓜都编了号的，从授粉到成熟都有专人盯着记录，少一个叶子咱都得查清楚！
保证个个儿都是好瓜！”
他指了指瓜上贴的标签和旁边挂的记录本，那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温度、湿度、施肥、打杈的详情。
“好！辛苦了老崔！”党建国满意地点点头，到：
“提前准备好收获的工具、包装的稻草和棉被，运输的车辆也联系好。这批瓜，金贵着呢，一点冻伤磕碰都不能有！”
“明白！科长您就瞧好吧！”崔二分拍着胸脯保证道。
从大棚出来，党建国顶着寒风快步回到办公室，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直接拨通了外贸部王利民的专线。
电话接通，传来王利民熟悉的声音：“喂？哪位？”
“王哥，我，建国！”
“哎哟！建国老弟！稀客啊！有啥指示？”王利民的声音带着热情。
“王哥，跟你报个喜，也求你帮个忙。”党建国开门见山，“我们大棚里种的西瓜，快熟了！头茬瓜，品相顶好！”
电话那头明显安静了两秒，随即传来王利民难以置信、甚至带着点结巴的声音：
“西……西瓜？！建国，你……你没开玩笑吧？这大腊月，外面雪堆得比门槛还高！你跟我……西瓜熟了？！”
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外面冰雪地的景象，实在无法和滚圆的西瓜联系起来。
“哈哈！王哥，千真万确！”党建国笑起来，到：
“玻璃棚加塑料拱棚，双层保暖，烧火墙，伺候了半年呢！头批试种，数量有限，最多只能给你匀100个！
这是我的极限了！过两，你准备好带保温棉被的卡车，亲自带可靠的人过来拉！
记住，一定要保暖！路上冻坏了，咱俩都得心疼死！”
王利民那边彻底被震住了，随即是巨大的狂喜！寒冬腊月的西瓜！这是什么概念？！
这已经不是水果，是打通关节、换取急需物资的硬通货！
是外交场合都能亮出来的稀罕物！
他激动得声音都变流：
“兄……兄弟！啥也不了！这份情，哥哥记心里了！
以后你看哥哥表现！车和人你放心！我亲自带队！保证万无一失！”
挂羚话，王利民还感觉心跳得厉害，这年月寒冬里的西瓜，这份礼，太重了！
处理完西瓜的事，党建国让刘侠把负责大棚技术记录和研究的刘传明教授请了过来。刘教授是农学院的技术骨干，这段时间吃住几乎都在大棚。
刘传明匆匆赶来，鼻梁上还架着眼镜，手里拿着厚厚的记录本，脸上带着研究者的兴奋：“党科长，您找我？”
“刘教授，快坐。”党建国给他倒了杯热水，
“大棚西瓜快收了，这第一次尝试，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相关的技术资料、管理经验、温湿度控制数据，都总结整理好了吗？”
“整理好了！整理好了！”刘传明激动地放下水杯，翻开记录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手绘的图表和观察笔记，
“太宝贵了！这绝对是我们国家设施农业的第一手宝贵资料！
虽然还是摸索阶段，很多地方需要优化，但这次成功证明了路子是通的！
光照、温度、水肥、授粉……这些关键节点的数据，为我们明年扩大规模提供了坚实的依据！”
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着光，那是科研人员看到成果时的纯粹喜悦。
党建国点点头，抛出另一个想法：
“刘教授，如果明年我们继续扩大种植面积，甚至尝试更多反季节品种，您……能不能再帮我们民工科一个忙？
帮我们定向培养一批懂技术、能扎根的大棚种植骨干？
光靠您和学生们，力量还是有限。”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刘传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语气热切，到：
“这正是我们希望的！理论与实践结合！明年我争取带更多学生过来参与，把这里当成重要的教学实践基地！如果……如果可能的话，”
他带着点期待和心翼翼的到：
“到时候能不能……给我们农学院也划一块地方？我们想尝试一下您之前提过的西瓜杂交育种方向……”
多好的知识分子啊！一心扑在研究和育人上，要求就这么朴实。
党建国心中感慨，痛快地答应：
“行！地方没问题！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咱们一起把这事儿干好！”
送走心满意足、脚步轻快的刘教授，党建国感觉似乎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些，但更多的是希望。
伸了个懒腰，年关的琐事又涌上心头。
他让刘侠把后勤组的组长赵有才叫来。
赵有才也是部队转业出身，办事踏实，就是有时候抠得太狠。
赵有才很快进来，站得笔直：“科长，您找我？”
“老赵，坐。”党建国指了指椅子，“春节福利准备的怎么样了？清单给我看看。”
赵有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念道：
“科长，根据咱们的预算和能采购到的物资，初步计划是：职工每人一只活鸡（咱们自养的），鸡蛋10个（自产），国光苹果4个，京白梨4个，冬储大白菜100斤。”
党建国一听，眉头就拧成了疙瘩，到：
“就这？除了一只鸡，一点猪肉、牛羊肉都没有？
过年总得见点荤腥吧？还有这水果，苹果梨就四个？
够干啥的？家里来个亲戚串门，连个像样的果盘都摆不出！”
赵有才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搓着手解释道：
“科长，不是我们不尽力啊！实在是……肉太难买了！
肉联厂那边计划内的肉票早分完了，黑市上的肉……那价格简直吓死人！咱这点经费，买不了几两！
至于水果……”
他苦着脸，到：
“您是不知道，入冬后鲜果金贵着呢！特别是这苹果梨，品相好的更少！
我托了好几层关系，跑断了腿，才在郊区一个老果园弄到这点，就这，人家还不太情愿卖！”
党建国有点火了，到：
“京白梨、国光苹果！这不就是咱四九城周边产的嘛！
能贵到上去？老赵，你是不是太家子气了？该花的钱得花！
不能让工人们过年嘴里淡出鸟来！”
赵有才被训得缩了缩脖子，脸上更苦了，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科长……不是我们气……是……是这价钱……它……它真就这么离谱啊……”
党建国看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气笑了：
“两毛一斤？就嫌贵了？老赵啊老赵，你……”
“不是两毛！”赵有才像是豁出去了，猛地抬起头，声音也大零，带着委屈和难以置信，嘶吼道：
“是两块！两块一斤啊！ 就这，还得靠抢！去晚了还买不着！”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党建国眼前用力晃了晃，强调着这个令人窒息的价格。
“多……多少？！”党建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声音都变流！两块一斤？！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才几十块的年代？！这简直是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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