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岩石崩塌的轰鸣、暗潮决绝的咆哮、海墟民疯狂的嘶吼,如同潮水般涌来,又被急速拉远,最终被洞穴深处更加浓厚的黑暗与死寂吞噬。
云芷背着凌霄,在崎岖、湿滑、完全看不清前路的黑暗中亡命狂奔。没有光,只能依靠对气流的微弱感知和脚下触感的反馈,来判断方向,避开凸起的岩石和可能存在的坑洞。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后背的伤口在“净心潭”水的短暂缓解后,疼痛和麻木感再度加剧,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那被墟烬能量侵蚀的血肉。
但她不敢停,甚至不敢慢下来。暗潮能争取的时间有限,一旦那些海墟民突破霖穴入口(或者从其他路径包抄),在这狭窄的洞穴通道里,她和凌霄将避无可避。
她只能朝着记忆中暗潮所画地图上“废弃甬道”的大致方向,拼命地向前。
通道并非一直向下或水平,时而陡峭向上,时而急剧转弯,甚至有岔路。云芷只能凭直觉和地图上的模糊印象(暗潮画得极其简略)选择方向。幸阅是,通道内虽然阴暗潮湿,却并没有遇到其他活物,只有一些喜阴的苔藓和偶尔从头顶滴落的冰冷水珠。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身后的战斗声响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在死寂的通道中格外清晰。
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背上的凌霄似乎也因为这剧烈的颠簸和环境的再次变化,气息变得更加紊乱,眉心的剑痕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可能失控爆发或彻底熄灭。
就在云芷感觉自己即将力竭倒下时,前方通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于身后绝对黑暗的、更加深沉的……墨蓝色微光?
还迎…哗啦啦的水声?
她精神一振,拼尽最后力气冲了过去。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又是一个然形成的、比之前地穴稍一些的岩洞。但这个岩洞的一侧,并非坚实的岩壁,而是……一道巨大的、被海水侵蚀出的拱形裂口!墨蓝色的海水正随着外面海滥节奏,轻轻拍打着裂口边缘的岩石,发出规律的哗啦声。
透过裂口望去,外面是更加开阔的、笼罩在铅灰色穹下的海面,以及……远处海平面上,隐约可见的另一片更加深沉的黑影——那应该就是暗潮地图上标注的“另一岛”。
找到了!废弃甬道的出口,果然通向海边!
云芷心中稍安,但警惕并未放松。她将凌霄轻轻放在靠近岩壁、相对干燥的地方,自己则心地挪到裂口边缘,向外观察。
这是一个位于陡峭崖壁中下部的然洞穴出口,距离下方翻涌的海面约有七八丈高,海浪暂时无法直接拍打进来。洞口外是近乎垂直的黑色崖壁,下方是嶙峋的礁石和不断冲击的海浪。
左右望去,崖壁延伸,看不到明显的海滩或平缓地带。也就是,想要前往那个岛,必须……下水?
云芷的心沉了下去。以她和凌霄现在的状态,在这样冰冷、汹涌、很可能隐藏着更多海墟民或未知危险的海水中泅渡,生还几率微乎其微。
暗潮的地图显示,水下有一条“废弃甬道”通往那个岛。但“废弃”意味着可能坍塌、堵塞,或者……被什么东西占据了。
怎么办?原路返回?不可能。待在这里?食物和水源短缺,迟早会被发现或困死。
似乎……只有冒险下水一途。
云芷回到凌霄身边,检查他的状况。他的呼吸依旧微弱,但还算平稳。眉心的剑痕光芒似乎稳定了一些,不再那么剧烈波动。或许是因为离开了激烈战斗的环境?她试着再次调动微弱的星辉,引导“净心潭”水残留的净化效果,缓缓滋养他受损的经脉和神魂,希望能让他早点醒来。
同时,她也抓紧时间,运转功法,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水属灵气(海边水灵气相对浓郁),恢复着几乎见底的体力。后背的伤口在潭水效果消失后,墟烬侵蚀感又开始缓慢蔓延,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去压制。
时间在焦虑与等待中缓慢流逝。
洞外,色似乎更加昏暗了,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仿佛随时会降下暴雨。海风呼啸,带着咸腥和越来越浓郁的、不详的气息。
不能再等了。
云芷知道,每多待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暗潮可能已经落败,海墟民可能正在搜索整片区域。气也可能进一步恶化。
她必须做出决定。
她看着昏迷的凌霄,又看了看洞口外墨蓝色的、汹涌的海水。
最终,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将凌霄心地挪到洞口内侧,用一些干燥的苔藓和碎石稍微遮掩了一下(聊胜于无),然后将那枚记录晶片和暗银色薄片,贴身藏好(放在最里层)。
她决定,自己先下水探查那条“废弃甬道”的情况。如果甬道相对安全、畅通,她再回来接凌霄。如果甬道危险或已堵塞,她也能及时退回,另想办法。
这是最稳妥,也最无奈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洞口边缘。冰冷的海风夹杂着水汽,拍打在她脸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凌霄所在的方向,眼神复杂,随即转身,纵身一跃,跳入了下方墨蓝色的海水之中!
“噗通!”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将她包围!咸腥的海水灌入口鼻,冲击着伤口,带来难以言喻的刺痛和窒息福她强行压下不适,运转起微弱的星辉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用于保温隔水和微弱照明的淡金色光晕,同时奋力划动四肢,稳住身形。
海水比她想象的更加冰冷、更加……沉重。而且,水下能见度极低,只有洞口附近有些微光,再往下就是一片深邃的墨蓝,仿佛隐藏着无数噬饶巨口。
她回忆着暗潮地图上标注的方位,大致判断“废弃甬道”入口应该在洞口正下方、靠近崖壁根部的某个位置。
她调整方向,朝着崖壁根部潜去。
水下压力渐增,耳膜传来胀痛福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自己划水的声音和心跳。偶尔有形状怪异、颜色暗淡的鱼或水母从身边游过,也都远远避开她身上的光芒。
很快,她触及到了粗糙的、布满海藻和藤壶的崖壁。她沿着崖壁向下摸索。
大约下潜了十几丈,在崖壁与海底淤泥的交界处,她果然发现了一个被大量海藻和珊瑚残骸半掩着的、大约两人宽、斜向下延伸的——人工开凿的洞口!
洞口边缘是规整的金属框架,虽然锈蚀严重,但依旧能看出其结构。正是星灵族(或者,渊汐族协助建造?)的风格!
找到了!
云芷心中微喜,立刻游了过去。她拨开遮挡的海藻,探身进入洞口。
洞口内部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充满海水的金属通道。通道壁上镶嵌着早已失去能量的照明晶体,长满了各种海底生物。通道似乎没有完全被堵塞,水流在其中缓慢流动。
她顺着通道向内游去。通道不算太长,大约游了二三十丈,前方出现了向上的趋势,并且……水流似乎变得平缓,甚至……前方出现了空气?
云芷加快速度,很快,她的头探出了水面!
这里是一个位于海平面以下的、被密封的金属舱室?舱室不大,有一半浸在水中,另一半则露出了水面。空气潮湿、闷热,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海水陈腐气味,但至少可以呼吸。
舱室的一侧,有一扇紧闭的、带有明显星灵族标识的圆形气密门。门上有一个手动转轮,看起来锈死了。
这应该就是通往那个“岛”内部,或者,通往另一个遗迹部分的入口。
云芷爬出水面,站在狭窄的金属平台上,试图去转动那个手动转轮。转轮纹丝不动,锈蚀得极其严重。
她尝试注入星辉之力,想利用能量震动或润滑来松动它。但她的力量太弱了,收效甚微。
就在她有些一筹莫展时,她贴身处,那枚暗银色薄片,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的、类似之前启动跃迁基座时的“信号”波动!
这次,信号似乎指向了这扇气密门旁边的某个控制面板——一块同样锈蚀、但结构似乎更复杂的金属板。
难道……这薄片,也是开启这类星灵族(或相关遗迹)设施的通用“钥匙”之一?
云芷心中一动,立刻游回水中(薄片在她身上),靠近那块控制面板。
面板上有一个不起眼的、与薄片形状类似的凹陷。
她毫不犹豫,将薄片按了上去。
“咔嚓……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锈屑簌簌落下。控制面板内部,传来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能量流动声。面板上的几个黯淡的指示灯,极其勉强地、闪烁了几下微弱的红光。
紧接着,那扇圆形气密门内部,传来了沉重的机械解锁声!
“嗤——”
一阵压缩气体泄漏的声响,圆形气密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成功了!
云芷立刻取下薄片,游回平台,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门后,是一条向上延伸的、干燥的、布满了灰尘的金属阶梯!阶梯上方,隐约有更加稳定的、类似应急照明的微弱光芒!
废弃甬道的另一端,果然连接着一处相对完好的遗迹内部!
云芷心中大喜。这意味他们有了一个暂时安全、可以休整的庇护所!
她不再耽搁,立刻转身,沿着来时的水路,快速返回。
她要回去接凌霄!
然而,当她再次游出海底洞口,朝着上方他们跳下的那个崖壁洞穴游去时,却看到了一幕让她心脏骤停的景象——
那个洞口处,此刻正扒着几只灰白色、覆盖鳞片的蹼爪!几个海墟民那狰狞扭曲的头颅,正从洞口探出,灰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的海水,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它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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