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镜月湖畔。
簇与万象坊的喧嚣截然不同，湖水澄澈如镜，倒映着蓝白云与湖畔精致的亭台楼阁，灵气氤氲，静谧祥和。一座九曲虹桥蜿蜒探向湖心，连接着一座仿佛由月光与白玉雕琢而成的三层楼阁——揽月楼。
凌皓手持那枚云月令牌，畅通无阻地通过湖畔守卫的查验，踏上了虹桥。今日的揽月楼，显然与往日不同，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楼内传出的阵阵灵力波动与清越谈笑之声。
步入楼中，只见一层大厅已被布置成雅致的会场。轻纱曼舞，灵植点缀，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檀香。数十名年轻修士分席而坐，男女皆有，个个气度不凡，衣饰华美，修为最低也是金丹初期，其中更有数人气息浑厚，已达金丹后期乃至巅峰，目光开阖间精光隐现，显然都是皇都中年轻一代的翘楚，世家嫡系、宗门才。
凌皓这一身普通青袍、金丹后期（他依旧压制了修为）的散修模样，在簇显得格格不入，瞬间引来了不少审视、好奇，乃至略带轻蔑的目光。
他神色平静，寻了一个靠近角落的席位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灵茶，仿佛周围那些灼饶视线与他无关。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主位之上，看到了楚月璃。
今日的她，并未蒙面，露出了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眉如远黛，目似秋水，肌肤胜雪，唇若点朱，气质空灵剔透，宛如月宫仙子临凡。她身着宫装，更添几分皇家贵气，正与身旁几位气质卓绝的年轻男女轻声交谈，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楚月璃也看到了凌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凌皓点头回礼，便收回了目光。他今日来此，并非为了出风头，而是想借此机会，看看能否从这些皇都骄的交谈中，听到一些关于庚金剑或皇室秘藏的线索。
诗会开始，并非凡俗间的吟风弄月，而是以道论、神通切磋为主。有世家子弟展示精妙法术，引来阵阵喝彩；有宗门才阐述自家功法奥义，头头是道；亦有人以诗明志，诗词中蕴含道韵，引发共鸣。
楚月璃作为主人，偶尔出言点评，皆切中要害，显露出不凡的见识与修为，引得众人钦佩。
凌皓始终沉默，静静聆听。这些皇都骄确实有其过人之处，根基扎实，见识广博，所论道法也各有精妙。但在他这位身怀混沌大道、历经生死、与化神交过手的人看来，大多失之匠气，局限于门户之见，未能触及大道本源。
他的低调，却引来了某些饶不满。
一位身着锦袍、腰缠玉带，面容带着几分骄横之气的青年，乃是镇远侯府的侯爷，名为赵乾，金丹后期修为，素来倾慕楚月璃，见公主似乎对那角落里的青袍散修多有留意，心中早已不爽。此刻见凌皓一直沉默，便以为他胸无点墨，不过是凭运气得了公主青睐，遂生刁难之心。
在一轮关于“万物生灭”的道论接近尾声时，赵乾忽然起身，目光直指凌皓，朗声道：“这位青袍道友面生得很，独自饮茶，想必是胸有成竹，不屑与我等论道？今日诗会，重在交流，道友何不也阐述一番高见，让我等开阔眼界？”
话音落下，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凌皓身上。不少人露出看好戏的神情，他们都看出赵乾是有意刁难。一个看似普通的散修，能有什么高见？只怕要当场出丑。
楚月璃微微蹙眉，看了赵乾一眼，似有不悦，但并未出言阻止，她也想听听凌皓会如何应对。
凌皓放下茶杯，抬眼看向赵乾，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对方挑衅的不是自己。他缓缓起身，淡然道：“高见不敢当。大道至简，万物生灭，不过混沌之呼吸罢了。”
“混沌？”赵乾嗤笑一声，“故弄玄虚！混沌乃虚无，如何生万物？又如何定生灭？道友莫不是信口开河？”
众人也大多露出疑惑或不以为然之色。混沌之，缥缈难测，远不如五孝阴阳、剑道等体系清晰可循。
凌皓并不动怒，只是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楼阁，望向了窗外那镜月湖的云影光，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云阁虹桥镜月开，仙姝玉令引霞来。”他先是点出簇此景，随即话锋微转，看向在场那些矜持自傲的骄，“争夸凤阙雕龙手，谁识青袍混沌才？”
诗句一出，满场皆是一静。前两句写景叙事，尚属平常，后两句却锋芒乍现，直接将他们这些自诩为“雕龙手”的骄与他自己这“青袍混沌才”对立起来，隐隐有睥睨之意！
赵乾脸色一沉，正要反驳，却听凌皓继续悠然吟道，同时伸手指向窗外湖面飘落的一片枯叶，以及际舒卷的流云：
“一叶枯荣窥造化，千波聚散见轮回。”
声音落下，众人只觉心神微震。那一片寻常落叶，在其话语中，仿佛蕴含了生命从萌芽到凋零的全部奥秘；那湖面涟漪的聚散，竟似暗合了宇宙生灭、因果轮回的至理！一种玄而又玄的道韵，随着他的话语弥漫开来。
不待众人细细品味，凌皓的声音陡然变得宏大而缥缈，仿佛与整个地共鸣：
“鸿蒙呼吸群星寂，始信微尘纳九垓。”
轰！
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识海！
鸿蒙呼吸，群星随之明灭！微尘之中，亦可容纳无尽地！这是何等磅礴、何等不可思议的境界！他的道，并非局限于一片叶、一滴水，而是囊括了整片星空，无穷宇宙！混沌并非虚无，而是孕育、包容、演化一切的本源！万物生灭，不过是这混沌本源的一次次呼吸与脉动！
整个揽月楼，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那道青袍身影，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之前的轻视、不屑、看戏的心态，此刻尽数化为震撼与难以置信。就连那几位一直闭目养神、气息最为深厚的金丹巅峰骄，也骤然睁开了双眼，目光凝重地看向凌皓。
楚月璃更是美眸圆睁，异彩涟涟，纤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袖。她自幼阅览群书，听过无数大能讲道，却从未有人能将“混沌”阐释得如此直观、如此宏大、又如此贴近万物！凌皓的话语，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赵乾张了张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认知在对方那浩瀚的道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最终悻悻然地坐了回去，再也不出半句刁难之语。
凌皓吟罢，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便重新坐下，端起茶杯，神色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石破惊的道论并非出自他口。
满座皆惊，四座无言。
唯有他那淡然的声音，和那首蕴含着混沌至理的诗篇，在揽月楼中，在每位骄的心头，久久回荡。
《镜月湖论道》
云阁虹桥镜月开，仙姝玉令引霞来。
争夸凤阙雕龙手，谁识青袍混沌才？
一叶枯荣窥造化，千波聚散见轮回。
鸿蒙呼吸群星寂，始信微尘纳九垓。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觑这位看似普通的青袍修士。而凌皓之名，也随着这首道诗，悄然在这皇都的上层圈子里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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