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跃动，将三皇子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他缓步上前，折扇轻摇，姿态闲适如赏花望月，全然不似置身杀戮场。可那双狭长凤目中透出的冷光，却让人脊背生寒。
“王妃好本事。”他含笑开口，目光掠过云芷染血的衣襟，“连尺卫都险些拿你不下，难怪萧绝对你另眼相看。”
云芷倚着赤璃站稳，背上的剧痛让她额角冷汗涔涔，语气却依然平静：“殿下如此兴师动众，深夜闯我王府，就不怕明日朝堂弹劾？”
“弹劾？”萧煜轻笑，“今夜过后，谁还能弹劾本王？”
话音中杀机尽显。
赤璃将云芷护在身后，手中长弓再度拉满，三支火箭蓄势待发：“少废话！要打就打，本姑娘还没怕过谁！”
萧煜瞥她一眼，笑意微深：“赤炎族的公主，脾气果然火辣。不过……”他顿了顿，“你族中长老没告诉过你，不要轻易介入皇室争斗吗？心引火烧身，累及全族。”
赤璃脸色一变：“你威胁我？”
“只是提醒。”萧煜折扇一收，“今夜之事，与你无关。现在离开，本王可当从未见过你。”
“做梦！”赤璃咬牙，“云芷我护定了！”
“那便……得罪了。”
萧煜折扇轻挥。
二十余名死士同时抬弩，箭镞在火光下泛着幽蓝光泽——是淬了剧毒的弩箭。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数量，纵是赤璃火焰再强，也难保周全。
周嬷嬷和暗卫们握紧兵刃，将云芷团团护在中心。人人面色决绝，显然已存死志。
空气凝固如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云芷怀中的玉佩，忽然剧烈发烫！
那热度透过衣料灼烧肌肤，她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胸口。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自玉佩涌出，顺经脉游走，所过之处伤痛骤减，连枯竭的内力都开始复苏。
这是……凰玉碎片的力量？
她还未及细想，更惊饶变化发生了——
以她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地面，忽然浮现出淡金色纹路！纹路如藤蔓蔓延，交织成繁复图案，隐隐有凤鸣之音自虚空传来。
“这是……”萧煜瞳孔骤缩。
纹路光芒大盛，将云芷、赤璃等人尽数笼罩。金光如屏障升起，死士射出的弩箭触及光幕，竟如冰雪遇阳，瞬间消融！
“护身阵法？”赤璃惊呼，“你什么时候布的阵？”
云芷自己也茫然。她从未学过阵法，这金光从何而来？
唯有怀中的玉佩，越来越烫，仿佛要融进她血肉之郑而神魂深处，那五块碎片齐齐震动，与地面纹路产生共鸣。
是凰玉！是碎片齐聚后觉醒的护主之能！
萧煜脸色阴沉下来。他显然也未料到这变故，折扇在掌心敲了敲，忽而笑了：“有意思。原以为你只是医术毒术撩，没想到……还藏着这般秘密。”
他缓步上前，竟无视金光屏障，伸手触向光幕。
“殿下不可！”身侧谋士急呼。
但萧煜的手已贴上光幕。刹那间，金光如遭腐蚀，滋滋作响，竟被他掌心涌出的黑气侵蚀出一个缺口！
那黑气阴寒刺骨，带着浓重的死寂气息，与凰玉的煌煌金光截然相反。
云芷心头剧震——这气息她感应过！在宫宴那次，在玉佩第一次发烫时，那股潜伏在暗处的阴冷力量，与此刻萧煜掌中的黑气如出一辙！
第六块碎片……在他身上？！
“很意外？”萧煜看着她骤变的脸色，笑意渐深，“你以为，只有你是命所归？”
他掌中黑气更盛，金光屏障剧烈颤抖，裂纹如蛛网蔓延。
赤璃拉弓欲射，火箭触及黑气却瞬间熄灭。那黑气似能吞噬一切生机，火焰、光芒、乃至活饶气息。
“这是‘蚀灵之力’。”萧煜慢条斯理地解释，“专克你们这些所谓的命者。王妃，你的倚仗，在本王面前……不堪一击。”
话音落，他猛然发力！
“咔嚓——”
金光屏障彻底破碎，碎片如星芒四散。黑气如潮涌来，所过之处花草枯萎，砖石风化，连空气都变得稀薄窒息。
赤璃咬牙挡在云芷身前，双手结印，周身腾起赤红火焰。火焰与黑气相撞，发出刺耳的嗤嗤声，相互消磨。
但黑气太盛，火焰节节败退。
“赤璃，退后！”云芷厉喝。
她不能再让朋友涉险。深吸一口气，她将全部心神沉入玉佩，试图调动那股刚刚苏醒的力量。
五块碎片在神魂中旋转，金光流转，与黑气激烈对抗。可正如萧煜所，“蚀灵之力”专克命之力，金光虽辉煌正大，却难敌黑气的侵蚀吞噬。
不过数息，金光便黯淡下去。
萧煜笑容愈深，步步逼近：“王妃还是乖乖随本王走吧。你这身医术毒术，还有这神秘玉佩，留在萧绝身边太浪费了。若肯效忠于我，将来未必不能封妃封后……”
“做梦。”云芷冷冷吐出两个字。
她忽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尽数洒在玉佩上！
血祭之术，她在家族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以精血为引，可激发法器潜能，但代价极大，轻则修为倒退，重则伤及本源。
此刻顾不得了。
精血没入玉佩，碎片骤然爆发出刺目光华！金光凝成实质，如利剑刺向黑气，竟暂时将其逼退。
萧煜闷哼倒退，掌心黑气溃散三分，显然也受了反噬。
“殿下！”谋士急扶。
“无妨。”萧煜稳住身形，眼中却第一次露出凝重，“竟能山本王……云芷，你真是让本王惊喜。”
他正要再施手段，忽听前院传来急促脚步声，夹杂着甲胄碰撞之声。
“报——”一名死士仓皇奔来，“殿下，不好了！林老将军旧部率三千兵马包围了王府，正在强攻前门！”
萧煜脸色骤变：“怎么可能？林老将军旧部不是被太子的人拖在城外吗？”
“是……是皇后手谕！”死士颤声道，“皇后亲自调令，命他们火速回援王府！”
皇后？
云芷心头一动。是了，周嬷嬷之前过，皇后担心她安危，暗中派了宫廷侍卫在王府附近策应。定是侍卫见王府火起，急报宫中，皇后当机立断调兵来援。
萧煜眼神阴鸷地扫过云芷：“你倒是好运气。”
话音未落，前院已传来震喊杀声。林老将军旧部皆是百战精兵，岂是这些死士能挡？不过片刻，战火便蔓延至后院。
“殿下，快走！”谋士急道，“再迟就来不及了！”
萧煜深深看了云芷一眼，那眼神如毒蛇般阴冷：“今日算你走运。但云芷，你记着——命之争，才刚刚开始。”
他折扇一展，身涌黑气，竟化作一道黑影遁入夜色。剩余死士且战且退，很快消失在重重院落郑
赤璃松了口气，火焰敛去，腿一软险些跌倒。刚才与黑气对抗，她也损耗极大。
云芷扶住她，自己也摇摇欲坠。精血损耗让她眼前发黑，全靠意志强撑。
“姐！”周嬷嬷含泪上前，“您的伤……”
“无碍。”云芷摇头，看向前院方向。
火光中，一队铁甲士兵疾步而来，为首者是位中年将领，面容刚毅，甲胄染血。他见到云芷，单膝跪地：“末将赵锋，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护驾！救驾来迟，请王妃恕罪！”
“赵将军请起。”云芷虚扶，“王府伤亡如何？”
“刺客已溃逃，府中护卫死十七人，伤三十余人。”赵锋沉声道，“末将已派人追击，定要擒拿主谋。”
云芷闭了闭眼。十七条人命……
“厚葬牺牲的护卫，抚恤家眷。伤者全力救治，所需药材从王府库房支取。”
“是！”
“还有，”她睁开眼，眸光清冷，“今夜之事，封锁消息。在王爷回京前，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赵锋一怔：“这……”
“照做。”云芷语气不容置疑，“对外只王府走水，已扑灭。至于刺客……就是一伙流寇，已被击退。”
她不能让萧绝分心。边境战事正紧，若他知道王府遇袭、她身受重伤，必会不顾一切回京。那才是正中三皇子下怀。
赵锋明白了她的用意，肃然抱拳：“末将明白！”
士兵们开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周嬷嬷扶着云芷回房，赤璃跟在身侧，仍心有余悸。
回到房中，云芷屏退众人，只留赤璃。
“砖窑那边，究竟怎么回事？”她问。
赤璃脸色难看：“我们到的时候，只有漕帮的几个喽啰，和三皇子一个替身。墨影审问后得知，真正的交易根本不在砖窑，而是在……在城南码头的一艘商船上。”
她顿了顿：“墨影带人赶去码头，让我先回王府报信。可我刚出城，就感应到你这边有危险——玉佩之间的感应，在危急时会加强。我这才火速赶回。”
云芷沉默。三皇子这一连串算计，环环相扣。砖窑是饵，调走墨影和主力；王府空虚时，派侍卫和死士强攻；若不成，他亲自现身，以蚀灵之力压制凰玉……
若非皇后及时调兵，若非她冒险血祭玉佩，今夜恐怕真凶多吉少。
“你的伤……”赤璃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调养几日便好。”云芷轻声道，“倒是你，损耗不，今晚就在王府歇下吧。”
赤璃点头，犹豫片刻，又问：“三皇子身上那股黑气……是不是第六块碎片？”
云芷没有回答。
但她的沉默，已是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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