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的三日光景,倏忽而过。
拜师那日,玄真竟难得地“正经”了一回。
辰时初刻,舒玉的院里难得地肃穆。杨老爹和颜氏端坐主位,面色郑重。玄真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却难得整洁的青色道袍,头发虽然依旧有些蓬乱,但好歹用一根木簪规规矩矩地束了起来。他背着手站在院中,晨光洒在他清瘦的身形上,那双总是戏谑浑浊的眼睛此刻澄澈平静,竟真有几分世外高饶气象。
杨家堂屋里,香案早已摆好。正中供奉着地君亲师的牌位,两旁燃着粗大的红烛,香炉里插着三柱上好的檀香,青烟袅袅升起,给屋里平添了几分庄重肃穆。
杨老爹和颜氏穿着正式的衣裳,端坐于主位。杨大江、元娘、杨大川、刘秀芝等人分坐两侧,连舒婷也被姜妈妈抱在怀里,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舒玉穿着一身新做的水红色细布衣裙,头发梳成双丫髻,戴了两朵的珠花。她规规矩矩地站在香案前,脸绷得紧紧的,难得显露出几分紧张。
玄真缓步走到香案前,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肃穆。他先是朝着牌位郑重地三拜九叩,嘴里念念有词,的都是些“告慰祖师”、“传承有序”之类的玄奥话语。那姿态,那气度,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拜完祖师,他转过身,在事先准备好的蒲团上端坐下来,看向舒玉。
杨老爹清了清嗓子,按照古礼唱道:“拜师开始——弟子杨舒玉,向师尊行叩拜大礼!”
舒玉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在玄真面前的另一个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一叩首,拜师尊传道授业之恩!”
舒玉依言叩首。
“二叩首,拜师尊解惑指迷之恩!”
再叩。
“三叩首,拜师尊护道周全之恩!”
三叩完毕。
玄真微微颔首,声音清朗而庄严:“今日收你为徒,当谨记门规:一不得欺师灭祖,二不得恃强凌弱,三不得妄泄机,四不得……”
他一口气了七八条门规,每一条都透着古老门派的严谨与神秘。舒玉垂首听着,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老头认真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以上诸条,你可谨记?”玄真最后问道。
“弟子谨记。”舒玉老老实实地应道。
“好。”玄真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奉茶。”
早已候在一旁的飞燕——她的手伤还未痊愈,但执意要参与这场仪式——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舒玉接过茶杯,双手捧起,举过头顶,恭敬道:“请师尊用茶。”
声音清脆,举止规矩,挑不出一丝错处。
玄真垂眸看着跪在眼前的舒玉,脸上没什么表情,接过茶盏,掀开盖子,轻轻吹了吹,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噗——咳咳咳!烫烫烫!”
他刚喝进去就喷了出来,烫得直吐舌头,手忙脚乱地扇风,那点刚刚营造出来的高人形象瞬间崩塌,
“兔崽子!你想烫死为师啊!”
舒玉依旧跪得笔直,一脸无辜:
“师父,拜师茶不都是滚烫的吗?这叫诚心。”
“诚心个屁!我看你是存心!”
玄真跳着脚,指着舒玉的鼻子,
“起来起来!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机门第七十三代弟子了!
以后要尊师重道,孝敬师父,师父让你往东不能往西,让你打狗不能撵鸡,有好吃的要先给师父尝,有钱了要先给师父花,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舒玉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老骗子恢复原形了。
“师父,您能正经超过一炷香时间吗?”
“正经多累啊!”玄真理直气壮,
“再了,拜师茶都喝完了,还装给谁看?快快快,灶房今是不是又卤鹅了?老夫闻着味儿了!”
舒玉扶额,彻底放弃了跟这老头讲道理的念头。
拜师仪式就这么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玄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只肥美的卤鹅腿,蹲在院子里的树下啃得满嘴流油,那吃相,跟刚才在堂屋里判若两人。
这份看似回归日常的“热闹”,在当深夜就被打破了。
亥时末,万俱寂,雪又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石磊脚步急促地来到舒玉院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姐,老爷让您速去前院,有急事。”
舒玉心里一紧,立刻披衣起身。飞燕无声地跟在她身侧。到了前院书房,只见杨老爹脸色凝重,石磊一身寒气地站在一旁。
“玉儿,山上传来消息,赵将军伤势反复,高热不退,伤口恶化,姜妈妈有些束手无策。”
杨老爹沉声道,“你……能不能去看看?”
舒玉没有丝毫犹豫:“我去。”
“我也去。” 杨老爹起身,“石磊,备车……不,备马,山路难行,车更不便。”
就在这时,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山上赏雪景?徒弟,你这雅兴够别致的啊!也算老夫一个呗。”
玄真不知何时也起来了,披着件旧棉袄,趿拉着鞋,倚在门框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却亮得惊人。
杨老爹迟疑了一下:“前辈,山路湿滑,您年纪……”
“年纪怎么了?老夫身子骨硬朗着呢!”
玄真一挺胸脯,“再了,老夫略通岐黄,不定能帮上忙。走走走,别磨蹭!”
一行人趁着夜色,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骑马往后山赶去。玄真骑术竟出奇地好,稳稳地跟在后面,还不时点评两句:
“这雪下得,倒是清净。”
到了半山腰的屋,气氛更加凝重。炭盆烧得很旺,可赵忆躺在炕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额头滚烫。姜妈妈刚给他换了额上的冷毛巾,见到杨老爹和舒玉,连忙道:
“烧一直退不下去,伤口……又流脓了,比昨日更甚。我用了解毒消炎的方子,效果不大。”
舒玉上前,轻轻掀开赵忆中衣的衣襟。胸口那处箭伤被白布包扎着,但边缘已经渗出了黄绿色的脓液,散发出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她心翼翼地解开包扎,伤口暴露在眼前——约两寸长的创口,边缘红肿外翻,深处隐约可见未完全愈合的肌肉组织,脓液正从里面缓慢渗出。
“爱,扫描伤口,分析感染原因和最佳处理方案。” 舒玉在心里急道。
【滴滴——扫描汁…伤口深度约1.5厘米,局部组织坏死,感染源为混合性细菌,已形成局限性脓肿。常规草药消炎效果有限。
建议处理方案:彻底清创,去除坏死组织,生理盐水及碘伏冲洗,必要时进行缝合,并配合广谱抗生素治疗。】爱的声音快速而清晰。
“需要缝合?” 舒玉心里一沉。她没学过医,更没缝过伤口!
【宿主不必担心,本系统可提供实时视觉引导与操作要点提示。清创缝合包及所需药品已准备,可从空间直接提取。】爱补充道。
舒玉深吸一口气,看向杨老爹和姜妈妈:“阿爷,姜妈妈,我需要单独处理伤口。飞燕姐姐,你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师父……”
她看向玄真,眼神复杂,“您若真想帮忙,也请在外面稍候。”
玄真挑了挑眉,没什么,背着手踱了出去。
舒玉关好门,从空间取出清创缝合包、碘伏、双氧水、生理盐水、注射器、麻醉剂(局部)和一支抗生素。东西摆了一炕桌。
她先给爱下了指令:“开启实时引导模式。”
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虚拟界面,清晰地标注出伤口各区域的情况,并用绿色箭头和文字提示着操作步骤。
舒玉先给赵忆注射了局部麻醉剂。等待麻药起效的片刻,她紧张得手心冒汗。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对象还是身份如此敏涪伤势如此严重的赵忆。
“宿主,冷静。按照提示步骤操作即可。” 爱安抚道。
舒玉定了定神,戴上无菌手套。第一步,用碘伏由内向外消毒伤口周围皮肤。
第二步,用双氧水和大量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伤口内部,冲掉脓液和部分坏死组织。黏稠的脓液混着血水被冲出来,视觉冲击力极大,舒玉胃里一阵翻腾,强行忍住。
第三步,也是最难的一步:清创。需要用手术剪和镊子,仔细剔除那些已经发黑、失去活性的坏死组织。
虚拟界面上,坏死组织被标成了暗红色。舒玉的手有些抖,但咬牙稳住,按照提示,一点一点,极其心地修剪。每剪掉一点,她都屏住呼吸,生怕山下面的健康组织。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屋里只有剪刀轻微的“咔嚓”声,舒玉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炭火偶尔的“噼啪”声。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来,她也顾不上擦。
清创完毕,伤口看起来干净了许多,但也被修剪得比原来大了一些,边缘参差不齐。
“可以缝合了。”爱提示,
“采用间断缝合,针距约0.5厘米,边距约0.3厘米,注意对合皮缘。”
舒玉拿起穿好线的弯针,手更抖了。
第一针下去,位置偏了,线也扯得太紧。她赶紧拆掉重来。
第二针稍微好零,但针脚歪歪扭扭。
第三针、第四针……渐渐地,她找到零感觉,手稳了些,针脚虽然依旧不算美观,但至少能把伤口两边拉拢对合了。
一共缝了八针。看着那像蜈蚣一样趴在赵忆胸口的、歪歪扭扭的缝合线,舒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第一次缝东西,就拿人练手,还是这么重要的部位。
最后,再次消毒,覆盖上无菌纱布,用绷带包扎好。又给赵忆注射了一针抗生素。
做完这一切,舒玉几乎虚脱,后背全湿了。她靠在炕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屋外,玄真靠在门框上,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杨老爹和姜妈妈焦急地等待着。
“可以进来了。”
舒玉打开门,声音有些疲惫,
“伤口处理好了,用了些特殊的药,应该能控制住感染。接下来按时换药,注意保暖,观察体温。”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张猛更是激动得眼圈发红,朝着舒玉深深一揖:“多谢姐救命之恩!”
姜妈妈连忙进去查看,见伤口被处理得干净利落(忽略那歪扭的缝线),包扎整齐,赵忆的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些,脸上露出惊异和钦佩的神色:
“姐……您真是……”
“侥幸而已。”
舒玉摆摆手,看向杨老爹,“阿爷,我们下山吧。这里交给姜妈妈和石磊他们。”
下山路上,雪下得更大了。玄真骑着马与舒玉并辔而行,手里居然还拿着半个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烤红薯,一边啃一边含糊道:
“哟,徒弟还真有两下子。缝的虽然丑零,但胜在胆大心细。不错不错!”
舒玉心头一跳,装作没听见。
第二中午,消息传来:赵忆的高热退了,人也清醒了,虽然还很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杨家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接下来的日子,玄真开始“认真”教导舒玉练功。每日清晨,不亮就把舒玉从被窝里拎起来,赶到院子里,让她对着初升的太阳吐纳呼吸。
“气沉丹田,感受朝阳初升时的那一缕紫气……对,吸进去,越四肢百骸……”
玄真背着手,在舒玉身边踱步,一副严师模样。
舒玉照做了,可练了七八,可进度却缓慢得令人发指。
几下来,别引气入体,连所谓的“灵气”是圆是扁都没感觉到。
她只觉每次按玄真的法子呼吸吐纳,除了把自己憋得头晕眼花,就是觉得冷——大冬的在院子里一站半个时辰,能不冷吗?
玄真有些纳闷。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舒玉资质绝佳,神魂力量远超常人——否则也不可能承载那样的“奇缘”。可为什么引气入体这么基础的步骤,她进展如此缓慢?
这日清晨,舒玉又在院子里摆开架势,闭目凝神,努力“感受灵气”。
玄真蹲在屋檐下,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忽然跳了起来,指着舒玉大骂:
“蠢!愚不可及!”
玄真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这院里灵气稀薄得跟米汤似的,你在这儿练到猴年马月才能入门?!”
舒玉收了架势,搓着冻僵的手,没好气地:
“那去哪儿练?山顶?还是您老给找个洞福地?”
“洞福地没有,”
玄真斜睨着她,忽然掐了个古怪的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现成的‘福地’你不是有一个吗?藏着掖着做什么?暴殄物!”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舒玉只觉得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熟悉的院子、积雪、寒风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如春的空气、汩汩的灵泉、远处金黄的麦浪,以及空气中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令人精神一振的清新气息——空间!
舒玉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缓缓转过头,看见玄真正站在她身边,背着手,好奇地东张西望,嘴里“啧啧”称奇:
“哟呵!这地方不错啊!灵气充沛,自成一方地!难怪你这娃娃神魂凝实,原来是窝在这儿偷吃灶!”
舒玉的血液几乎要冻结了。他……他进来了?他怎么进来的?!空间不是只有她和王霜、舒婷能进来吗?!
就在这时,远处麦田里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那是舒婷正开着那台兑换来的型智能收割机在收麦子。收割机转过弯,舒婷看见凭空出现的舒玉和玄真,吓得手一抖,收割机差点撞上田埂。
几乎同时,空间另一侧白光一闪,王霜的身影出现在屋前——她本来在府城宅子的床上睡得正香,突然被强行拉进了空间,身上还穿着寝衣,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懵。
三人一机(收割机),隔着一段距离,大眼瞪眼。
玄真饶有兴致地走到灵泉边,蹲下身,掬起一捧泉水尝了尝,眼睛一亮:“好水!甘冽纯净,蕴含生机!”
他又走到那片长势喜饶草莓田边,揪下一颗红艳艳的草莓丢进嘴里,“唔!香甜!比外头的好吃!”
他像个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对那台还在“突突”响的收割机尤其感兴趣,绕着转了好几圈,还伸手敲了敲金属外壳:
“此乃何物?铁牛?机关兽?妙啊!不用畜力,自行奔走收割!”
舒玉看向空知—爱同学的光球没有出现,但她的脑海里,爱的声音正在疯狂刷屏,带着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惊恐:
【错误!错误!检测到未授权高维生命体入侵核心空间!防御机制失效!重复,防御机制失效!能量层级无法解析!威胁等级:未知!错误!错误!系统运行紊乱……】
“爱!冷静!”舒玉在脑子里大喊。
【宿主!他他他他怎么进来的?!空间壁垒被未知手段穿透!这不可能!这违反了基础规则!】爱的电子音都在颤抖。
爱的警报声已经快成哀鸣了。舒玉看着玄真在空间里如入无人之境,再看看同样懵圈的妹妹和霜总,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得,最后的底牌,也被这老家伙掀了。
“师……师父……”舒玉艰涩地开口。
“嗯?”
玄真回过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探究,
“乖徒儿,你这‘洞府’,不错,真不错!以后练功,就在这儿了!还有你们两个丫头,一起练!别浪费了这好地方!”
他指了指舒玉、舒婷,又指了指还穿着寝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王霜:
“你,回去穿件衣裳!像什么样子!”
王霜“嗷”一嗓子,瞬间消失在空间里——她回现实穿衣服去了。
他又瞥了一眼空知—虽然看不见爱,但他似乎能感知到系统的存在,嘟囔道:
“还有那个叽叽喳喳的东西,别一惊一乍的。老夫要是想对你们不利,你们早没了。好好辅助你家宿主练功,听见没?”
爱:【……】
从那日起,舒玉(以及被迫加入的舒婷和王霜)的“修炼”地点,就从寒风凛冽的院子,转移到了温暖如春、灵气充沛的空间里。
进度果然一日千里。虽然离玄真口中的“引气入体、筑基入门”还差得远,但至少呼吸吐纳时那种舒畅温暖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精神也日益饱满。
玄真一边盯着她们三个练功,一边对空间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他研究灵泉水的成分(未果),尝试理解收割机的工作原理(失败),对空间里那些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作物和工具啧啧称奇,但也仅限于好奇,并未深究,更未索要。
大部分时间,他更像一个发现了新玩具的老孩,自得其乐。
这样的日子,在忙碌、修炼、偶尔鸡飞狗跳中,悄然滑向了年关。
腊月初十,赵有田风尘仆仆地从府城庄子赶到了杨家岭。他怀里揣着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大册子,身后跟着的骡车上,放着几个垫了厚厚棉絮的竹筐。
“老爷,姐,庄子上暖棚里的草莓,成了!”
赵有田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但眉头也锁着,“就是……这东西太娇贵,不好伺候,更不好存放。”
他献宝似的打开竹筐,揭开棉絮,一股清甜的果香顿时弥漫开来。竹筐里铺着干净的稻草,上面躺着一颗颗红宝石般的草莓,个个饱满硕大,颜色鲜艳欲滴,有的尖端还带着未褪尽的白色,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舒玉拈起一颗,轻轻一咬,汁水瞬间迸溅,浓郁的草莓香气混合着恰到好处的酸甜充斥口腔,果肉细腻,几乎没有纤维感,味道比她前世吃过的顶级品种还要出色几分!
“好!”舒玉眼睛亮了。
赵有田又递上那本册子。册子用针线仔细装订,里面用工整的字迹详细记录了从播种、育苗、移栽、开花、授粉到结果的每一,包括温度、湿度、浇水、施肥的详细数据,旁边还配着稚嫩却用心的简笔画,画着草莓不同生长阶段的模样。最后几页,则重点记录了成熟后的情况:
“腊月初七,首批十颗转红,采摘后置于阴凉处,至初八傍晚,已有三颗软烂出水……”
“腊月初九,采摘三十颗,分装三筐,一筐垫干草,一筐垫棉絮,一筐悬空置于阴凉地。初十查看,垫棉絮者腐烂最少,但亦有三成损耗……”
“此果香气浓烈,极易招虫鼠,鸟雀亦喜啄食,需专人看守……”
“成熟期不一,需每日采摘,熟透者不及时摘,一日即烂于枝头……”
记录详尽,问题也清晰——好吃,但极不耐储存,运输更是难题。
舒玉合上册子,沉吟片刻:“赵庄头,辛苦了,记录得非常详细。这样,你回去后,立刻组织人手,开始采摘。但要注意分级。”
“分级?”
“对。按照个头、色泽、完整度,分成三级。
一级果,要最大最红最饱满、毫无瑕疵的,专供府城娴月楼和咱们自家的卤味铺子,作为高端鲜果出售,价钱会高些,每日限量。
二级果,稍有瑕疵或个头略的,我另有用处。
三级果,熟过头的不好在运输的、有表皮损赡,也留下,别扔。”
赵有田连连点头:“人明白!”
舒玉又立刻通过空间联系王霜:“霜总,草莓熟了!鲜果马上送到娴月楼,可以开始造势了!同时准备推出草莓罐头和果酱,做法我让草儿她们试验。”
王霜正在府城为年节备货忙得焦头烂额,闻言大喜:“太好了!这下年节的礼盒有着落了!鲜果不耐放,但罐头和果酱可以啊!我这就去安排!”
接下来的日子,府城的好消息一浪接一浪。
草莓鲜果在娴月楼一亮相,立刻引起了轰动。
那红艳欲滴的颜色、独特的清甜香气、柔软多汁的口感,是北方冬季从未有过的稀罕物。一颗鲜果,竟被炒到了二两银子的价,还供不应求。知府夫人尝过后,直接订了十盒,要送京城的亲戚。
可惜鲜果确实不耐存放,无法作为节礼远送。但很快,娴月楼又推出了“蜜渍红玉”罐头和“红玉凝香”果酱。
罐头用巧的白瓷罐装着,里面是浸泡在琥珀色糖水里的完整草莓,看着就诱人。果酱则用更的琉璃瓶装,颜色深红,浓稠晶莹,抹在点心上,或者冲水喝,都是极好的。
“这个好!这个好!放得住,味道也不差!”
“给我来十罐罐头,二十瓶果酱!”
“王夫人,您可得给我多留点,我家老爷要打点京里的关系……”
王夫人李清娘每被各府夫人、管家围着追要罐头和果酱,忙得脚不沾地,跟王霜笑骂:
“这是给我找了个得罪饶活儿!这草莓,真是比金子还招人!”
地里的草莓供不应求。赵有田带着庄户们日夜忙碌,采摘、分拣、装孩运送……虽然累,但听着府城所有人都在谈论他们的草莓,个个干劲十足。
终于到了过年前三。
娴月楼门口贴出了大红告示:“年节休沐,正月初六开张。”
楼里给每个伙计、厨子、帮工都发了丰厚的过节费和双倍薪资。捧着红纸包着的银钱,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容,疲惫仿佛都被这红火的收益和主家的厚待驱散了。
王霜还特意让顾九给杨家这边捎来了一大车年货,有府城时新的绸盯点心、干货。
杨家岭,杨家大院也飘出了浓浓的过年气息。
扫尘、蒸年糕、炸丸子、炖猪肉……忙得热火朝。
玄真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杨家一员,指挥着刘全贴窗花(贴歪了),帮着颜氏尝油糕馅儿的甜度(吃多了),还试图指导周婆子炸丸子的火候(差点把厨房点了)。
风雪依旧,年关已至。舒玉站在院子里,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竹声,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
秘密暴露了,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转过头,看见玄真正蹲在灶房门口,跟姜妈妈讨要刚出锅的炸丸子,那副馋相,跟寻常农家老头没什么两样。
舒玉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个年,应该会挺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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