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槐从茶楼出来时,耳朵后的狗尾巴草已经蔫了,像他昨晚没睡够的脑仁一样耷拉着。他没回头再看那杯珍珠奶茶一眼——油膜泛着彩虹色这事,比寡妇洗澡忘拉窗帘还让人心里发毛。他知道,那种颜色只会在两种地方出现:一种是孔门生伪造的阴阳合同水印,另一种,是他太爷爷当年炼废聊替身符灰烬。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缝里积年的纸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谁在背后翻账本。
焦尸还在老地方,城隍庙后院废弃的静室里,躺在林守拙临时扎的纸床上,姿势僵硬得像个被坐扁的纸人。门口那圈结界倒是挺客气,没炸也没冒烟,就是空气有点粘,像夏穿袜子踩进刚熬好的糯米浆。
陈三槐从怀里摸出张黑子给的破布片——是哭丧棒削下来的边角料,其实更像块抹桌布。他把它贴在门框上,布角果然颤了两下,跟通羚似的,结界“啵”一声散了,像放了个无声的屁。
“你这鬼差活得比我还潦草。”他嘟囔着跨进去,脚趾缝里漏风的布鞋蹭过门槛,“连结界都懒得设结实点。”
焦尸的脸还是焦的,黑得反光,鼻梁塌了一半,嘴唇裂成八瓣。陈三槐蹲下,从道袍补丁堆里掏出个瓷瓶,标签是师父手写的:“祖传还魂散·慎用·喝多了会梦见前任”。
他拧开瓶盖,一股子陈年艾草混着韭菜盒子的味道冲出来,差点把他右眼熏出泪来——这次不是祖宗骂人,纯粹是生理反应。
注射手法他只见过一次,还是师父给一头快死的驴试药时偷瞄的。记得要点是:慢进快拔,手腕要抖三下,像弹烟灰那样自然。他深吸一口气,把针头扎进焦尸脖子侧面,手抖得像个帕金森患者,心里默念:“师父你要是看我翻车,就在梦里骂我两句,别真扣我功德。”
药液推进去三秒,焦尸脸上的焦皮开始蠕动,像锅里快糊的煎饼果子。接着,皮肤一层层剥落,露出底下泛青的肉,再然后……五官慢慢拼凑起来。
陈三槐差点把针头扔了。
那张脸,是他太爷爷年轻时候的模样,眉眼锋利,嘴角带着点欠揍的笑,连左耳垂上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老爷子?”他试探性喊了一声。
焦尸没睁眼,嘴唇却动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新闻联播》。陈三槐赶紧凑过去,耳朵几乎贴到焦尸嘴边,听见几个破碎的音节:“……替……身……咒……三……世……”
他愣住,脑子嗡了一声,比轮转王技术部的服务器还吵。
原来三十年前,太爷爷就知道自己会被动卷进这场阴债风暴,干脆提前给自己下了个“三世替身咒”——意思就是,每隔一世,他就得找个替身扛雷,否则全家阴债直接翻倍,连纸扎童男都会被阎罗派系收租。
焦尸最后吐出一句模糊的地名:“……槐……树……坡……”
陈三槐记下了,心里嘀咕:这地名听着熟,该不会又是哪个乱葬岗吧?
他闭上左眼,想让它自动弹出地图——结果啥也没樱他试着清空脑子,集中精神默念“地点在哪”,左眼反而开始酸胀,像被人用指甲盖刮黑板。
“你大爷的,能不能别这时候掉链子?”他低声骂,手指按住左眼皮轻轻揉,“我可是你亲孙子,不是你双十一凑单买的赠品!”
揉到第五下,左眼猛地一烫,视野里突然浮现出一幅半透明的地图,十三个红点依次亮起,分布在城东到城西的各个角落。每个点旁边还有字标注,比如“豆腐坊后井”、“纸马铺屋顶”、“寡妇晾衣绳下方五米”……
他正看得入神,忽然发现其中一个点的颜色特别深,红得发紫,位置标注是:“赊阴铺地窖”。
“……这不就是我家地下室?”他脱口而出,“老爷子你搁那儿埋替身,不如直接埋我得了。”
他盯着那个深色标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别的点都是普通红,唯独这个像是被人拿朱砂反复描过,边缘还有点毛刺,像烧糊的纸边。
他蹲在焦尸旁边,掏出随身带的铜钱开始数,一边数一边用指甲盖磕桌角,发出“咔、咔”的脆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数着数着,忽然停住。
焦尸身上那些模糊的纹路,在他还魂散的作用下渐渐清晰了些,竟和赊阴铺地窖墙上刻的某个符文极其相似——那是他时候贪玩刻的,本意是画个笑脸,结果歪成了个哭丧脸。
“合着您老这替身咒,还非得让我自己亲手解开?”他喃喃道,语气不是惊讶,而是认命般的疲惫,“行吧,反正我这二十年功德也是您塞给我的,咱爷俩谁也别谁占便宜。”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顺手把空瓷瓶塞进怀里。瓶身蹭过补丁口袋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谁在远处翻纸页。
他低头看了眼焦尸的脸,太爷爷年轻时的面容已经凝固,嘴角那抹笑却更深了些,仿佛在:“子,这才哪到哪。”
陈三槐转身往外走,脚步比进来时稳多了。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静室角落——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多了一撮纸灰,颜色比他鬓角沾的还要黑,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的。
他没过去看,只是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耳朵后头。
狗尾巴草早就掉了,但那点草茎的触感,还在皮肤上残留着,像一句没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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