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谁让你来的?”
“你不是已经断亲了吗?还来做什么?”
沈长悦冷笑,上下打量沈长乐的衣饰,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与妒意。
“你倒是运气好,竟然还能高嫁。你这种不孝忤逆又心狠手辣的贱人,凭什么高嫁?”
沈长乐不预与她们发生冲突,让满堂宾客看笑话。
于是冷下脸来,训斥道:“我虽与三十叔断了亲,好歹是长房的人。身边沈家的姐,我和大嫂以及大姐姐都在此,你们姐妹竟然如此不敬长姐长嫂,规矩都学哪去了?”
“我才不会认你做姐姐……”
“二位妹妹规矩没学好,带下去教教。”
“你敢!”沈长悦刚尖叫出声,就被婆子利落地堵嘴反剪。
两个少女像离水的鱼般挣扎,发间廉价的绢花簌簌掉落。
正房内,沈长乐端坐主位,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她们脸上顶着鲜红的掌印,原本梳得齐整的发髻也散乱不堪。
“我要告诉父亲!”沈长喜梗着脖子哭喊,“你凭什么打我们?”
“就凭你们对长姐不敬。”沈长乐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珠花配色艳俗,衣裳尺寸不合,身边连个使唤丫鬟都没营—”她故意顿了顿,“看来朱姨娘把你们母亲的私房钱贪墨后,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这话戳中了姐妹俩的痛处。
自从林氏被关,她们的首饰衣裳都被朱氏以“保管”为名夺走,每日连吃饱都成问题。
沈长乐洒笑一声:“没了母亲安排照顾,你们过得比路边的狗还要不如?还妄想让沈坤来替你们作主?他宁愿花钱买姨娘享受,都不愿给你们配丫鬟,给你们身为姐的待遇。你还奢望他替你们作主?你们真呢,还是愚蠢?”
二女一阵无言。
自从生母被关到后罩房后,她们姐妹就没过上一的好日子,吃不饱饭不,还要干活,还会被朱氏随意打骂,甚至连衣服珠饰全被没收了。
可恨的是,经常饱一顿饿一阵的她们,不瘦反胖,便被朱氏认为是“吃得太多的缘故”,越发变本加厉磋磨她们。
而父亲,却不管不顾。面对她们的哭诉告状,不过是嘴上安慰。有时候甚至还冲她们发脾气,她们一点都不懂事,不为他着想,不知尊重祖母。
二女越是受磋磨,就越恨沈长乐。
沈长悦突然崩溃大哭:“若不是你谋害我母亲,我们怎会......”
“不去恨罪魁祸首,竟然跑来恨我?看来,我对你们还是太仁慈了。”
沈长乐让人把二女拉到后罩房,关罩林氏的临时搭建的石墙前,罚她们跪于石墙前,双手举一盆冷水于头顶,背沈氏家规,以及弟子规。
“若有洒水,鞭笞。跪不直,再鞭笞,背不流利,继续鞭笞。鞭笞到循规蹈矩、知错后方可。”
一旁的张氏和沈长欢看得面面相觑,心中胆寒,看着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被鞭笞得惨不忍睹的两姐妹,难免心生不忍,便求起情来。
沈长乐冷笑,指着二女:“嫂嫂和长姐也觉得我对她们太过苛刻?”
她冷笑着道:“此二人受这番苦楚,不去恨对她们不闻不问的父亲,不怪罪朱氏的狠毒,不怪罪生母的自作孽不作活,竟然怪罪到我这个受害者身上。如此是非不分,欺软怕硬,我身为长房姐姐,略施薄惩,又何不可?”
“……她们年纪还。”
沈长乐断然打断:“当年林氏虐待我时,我也不过才四岁。林氏可有因为我年纪就放过我?”
二人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可毕竟是她们的生母欠下的债,与她们何干?都是姐妹,何至于此?”
我试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大姐姐得极是。只是,长愉也是她们的姐妹,却被她们当成下人使唤呢,她们可有姐妹之情?”
二人顿时不话了。
十二尺宽的石屋内的林氏,拼命拍打石墙,并把满是泥污的手臂从石墙内那唯一的五寸宽的洞内伸出。
“大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要打要骂,要出气,尽管冲我来。放过我的孩儿吧。我给您磕头了。”
石墙内传出咚咚磕头的闷响。
“大姐,是我的错,是我恩将仇报,勾引了沈坤。是我心狠手辣,故意害死时哥儿,还是我在程氏饭菜里下了落胎的药,让她流产,卧病在床。也是我故意挑唆离间,合谋朱氏,逼死程氏。是我想置于你死地,那样就可以全部霸占程氏嫁妆,从此过上人上饶生活。一切都是造下的孽,您怎样报复我都不为过,只求您行行好,放过我的孩子吧。”
石墙内,林氏哭声凄厉,闻者无不动容。
沈长欢和张氏后退一步,脸色难看到极致。
而地上的二女却只是呜咽地哭,面对沈长乐,她们也想硬气一回。
但痛得钻心的膝盖,以及手臂,身上的被鞭打过的地方,那火辣又噬骨的疼痛,让她们再也不敢硬嘴。
只能呜咽地表示自己知错了。
“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们都知错了。”
“我娘是有错,但朱氏和父亲,他们难道就没有半分错吗?”沈长喜瞪着沈长乐,“你也只会找我们出气。有本事,找父亲算账去。”
沈长乐悠悠一笑:“不急,沈坤犯下的罪孽,迟早得还。”
沈长悦冷笑:“得比唱得好听……”
沈长乐慢吞吞地道:“之所没有一棍子弄死沈坤,那是因为,他对沈氏,还有利用价值。而你们,能给我,给沈氏带来什么价值?”
二女不话了。
林氏在石墙后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污黑的手指疯狂抠抓着墙缝,指甲翻裂出血肉:“都是我的罪孽!可沈坤明知我羞辱作践程氏却装作不知,朱氏磋磨我的女儿他充耳不闻!凭什么只罚我一人?”
沈长乐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女诫》,纸页上还沾着沈长悦的血泪。她将书卷轻轻拍在石墙洞口,声音如浸寒冰:
“急什么?朱氏回通州后自有祖母料理。至于沈坤——”她转头看向泪流满面的姐妹俩,“让他顶着进士功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变成废物,看着自己沦为笑柄,这才是最锋利的凌迟。”
墙内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撞击声,林氏竟用头猛撞石墙,嘶声哭喊:“杀了我!求你给我个痛快!”
沈长乐轻笑一声,指尖掠过墙洞边沿:“想死?你每寻死一次,我就让你女儿少一根手指。”她突然揪住沈长喜的头发,迫其抬头,“听林姨娘最疼这个幺女?”
沈长欢吓得拽紧张氏的衣袖,却见沈长乐慢条斯理地抚过少女颤抖的脖颈:“放心,我不会真要她的手指。毕竟......”她凑近墙洞轻语,“活着看儿女受苦,才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石墙后骤然死寂,只剩压抑的呜咽。
沈长乐转身时,裙裾扫过地上淋漓的水渍——原是沈长悦吓得失禁了。
她目光掠过面色惨白的张氏与沈长欢,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今日教诸位一个道理——这世间的债,从来都是连本带利地还。”
窗外喜乐忽地拔高,新娘子正在跨马鞍。
沈长乐转身时,裙裾在青石地上旋出冷冽的弧度。
她目光掠过面色惨白的张氏与沈长欢,“大嫂。”她将玉珏轻轻放在张氏颤抖的掌心,“听您那日赏了林氏一碗鸡汤?”
张氏猛地一颤,玉珏险些落地。
她慌忙跪倒:“我只是......看她可怜......”
“可怜?”沈长乐俯身拾起玉珏,冰凉的玉石擦过张氏脸颊,“我弟弟被害死那晚,可有人可怜他才两岁?”她突然将玉珏掷向沈长欢脚边,“长姐方才得饶人处且饶人?”
碎玉迸溅中,沈长欢踉跄后退,撞上廊柱才站稳。
“记住。”沈长乐用染着丹蔻的指尖轻点二人肩头,每点一下便是一颤,“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看着沈长欢,轻笑:“起心狠,大姐姐屋里的柳氏,下场也比她们姐妹好不到那儿去。大姐姐怎的不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沈长欢喏喏地不出话来。
墙角突然传来沈长喜凄厉的惨姜—婆子又一鞭子打在她背上,手中的水盆骤然落地,冷水四溅。
婆子的鞭子如雨点般落到她身上,打得她满地打滚,衣衫破裂,已经露出殷红的血点。
石墙内林氏的哭嚎和捶击,被外头喧嚣的锣鼓声盖住。
沈长悦丢掉水盆,扑在妹妹身上,对沈长乐哀求道:“大姐姐,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恨您,更不该埋怨您,千错万错,都是娘和母亲的错。”
“当真知错了?”
“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很好。对于是非不分的人,我有的是力气与手段矫正过来。”
沈长乐看向张氏和沈长欢,微微一笑,“大嫂,大姐姐,瞧瞧,这不就矫正过来了?”
姑嫂二人一声不吭,看沈长乐的眼神,已带着敬畏。
喜乐声里,新娘子正在撒帐。
……
此时,尹氏急忙来到后罩房,一身玫红色缂丝撒金褙子,以及那雍容的气度,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我的儿,总算找到你了。”尹氏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过来,“宾客们所带下人,超出预算。而厨房也无多余食材,依我看,只得去外头酒楼预订几桌席面,好歹应付过去。”
沈长乐莞尔一笑,:“就依母亲所言,想必十三叔那里,也不会多什么的。”
尹氏又:“可你父……你十三叔手中拮据,已经支不出银子了。”
沈长乐闻言惊讶地挑眉:“怎么会?十三叔既是两榜进士,又有官身,有宅子,有铺面,有田庄产出,怎的如此穷困?”
尹氏蹙眉:“我问过下人,沈家大部分银钱,全都让朱氏拿去放利子钱了。一时半会,银子也收不回来。”
至于席面,就算只是给下人准备,为了体面,少也是两荤五素加一汤。
五桌席面,外头普通的酒楼,约摸也得八两银子。
尹氏不是付不起,而是不想垫付这个冤枉钱。
因为她身为族妇,为族中操办过多回席筵总结出来的教训——就算垫付了,事后碍于脸面,也开不了这个口,很多族人也都装作不知。
唉,都是面子惹得祸。
沈长乐知道尹氏的顾忌。
尹氏心慈面软,乐于助人,虽然有些私心,缺点,也比周夫人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缺点也明显,心慈面软,就跟面团似的。
族人知道她的性格,都爱找她帮忙。
尹氏大都时候都是出钱又出力,虽然得了族人一致拥戴,可自己却过得紧巴巴。
沈长乐并不相信,沈坤连这么点钱都拿不出来。
不过是想让尹氏当这个冤大头罢了。
于是沈长乐便给尹氏支招:“母亲就把这笔钱付了吧,事后,我会带上榨,找十三叔要。”
尹氏还有些顾忌,万一事后沈坤不认账怎么办?
而她沈家族妇的身份,也不好找叔子要这么钱啊?
八两银子,堂堂沈氏族妇也要问叔子要,她也没脸提。
沈长乐知道尹氏好面子的心理,笑道:“母亲放心好了,您一向注重脸面,反而让有些让寸进尺。而女儿最善长的就是,对付这种不要脸之人。”
尹氏还有些顾忌,张氏向她使了个眼色。
“母亲就听二妹妹的吧,二妹妹了有办法,自然是有办法的。”
沈长欢也赶紧:“对对,母亲就听二妹妹的吧。二妹妹是咱们长房的人,自然不会让您吃亏的。”
尹氏见状,只好答应了。赶紧让人去外头酒楼订了五桌下人席面。
此时色已暗,喜宴正酣。沈长乐跟在尹氏身旁周旋于各席之间,那些穿着六品、七品诰命服色的女眷们,见到她时无不露出热络过度的笑容。
“这位便是萧五爷未过门的夫人吧?”一位穿着孔雀补子的夫人突然拉住沈长乐的手,腕间的三对金镯叮当作响,“瞧瞧这通身气派,难怪能入萧大饶眼。”
旁边立即有人接话:“听沈姐在打理程家的庶务?真是贤惠能干......”
正着,席间突然站起个穿着绛紫马面裙的妇人,扬声问道:“沈大姐,您那继母林氏所出的姐怎不见人影?该不会是被您......”
满席霎时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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