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点打在汉白玉的圜丘坛上,溅起的水花迅速连成一片湿润。空乌云低垂,雷声由远及近,酝酿着一场久违的甘霖。然而,南郊坛此刻最焦灼的,却是圜丘顶上那关乎国本的人间风暴。
“娘娘!坚持住!产房就在下面!”青鸾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和其他几名强壮的宫嬷几乎是半抬半抱着已经痛到意识模糊的萧云倾。皇后的凤袍下摆已被羊水和鲜血浸透,每挪动一步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和焦急的催促。
“快!热水!干净的布!参汤吊命!”提前接到消息、早已在斋宫偏殿等候的两位接生嬷嬷和太医令,看到被抬进来的皇后模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皇后早产,本就凶险万分,更何况她刚经历邪咒冲击,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简易却干净的产房内,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萧云倾被心安置在铺着厚厚锦褥的产床上,剧烈的阵痛如同海啸般一波强过一波,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撕碎。她能感觉到腹中两个生命正在拼命地想要降临。
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诅咒残留的阴冷阻滞感,让产程变得异常艰难。更让她心焦的是,意识深处的空间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那维系着她和胎儿生机的生命能量正在飞速流逝!
“娘娘!用力!跟着老奴的节奏!吸气…用力!”接生嬷嬷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云倾紧咬牙关,牙龈都渗出血丝。她调动起前世今生所有的意志力,配合着嬷嬷的指引,将残存的力量全部向下腹集郑
与此同时,斋宫外。甘霖终于落下,由疏转密,渐渐沥沥,最后化为倾盆大雨,浇灌着干涸的大地。雨水冲刷着圜丘上爆炸的烟尘,也似乎洗去了空气中残留的些许污秽气息。
钦监监正和工部掌印等人跪在雨水中,仰望着这场由皇后“求”来的及时雨,激动得老泪纵横,高呼“皇后仁德,佑圣”。
斋宫内殿,气氛却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君临渊浑身湿透,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硝烟与龙气威压,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他刚刚处理完钦安殿的残局,将墨影交给太医,便不顾一切地策马狂奔至南郊。
看到产房紧闭的门扉和里面隐约传出的痛苦呻吟,他素来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恐慌。“云倾如何?”他的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问向守在门口的太医令。
太医令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陛下…娘娘是双生胎,又遭邪咒早产,气血两亏,胎位虽正,但…但产力不足,恐迎恐有血崩之危啊!”血崩二字,如同重锤砸在君临渊心上。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一名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斋宫,带着哭腔喊道:“陛下!陛下!不好了!慈宁宫…慈宁宫传来消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突然呕血昏迷,气息微弱!”
屋漏偏逢连夜雨!君临渊身形一晃,扶住了门框才勉强站稳。皇祖母…云倾…两个孩子…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这位年轻的帝王。
产房内,萧云倾的意识在剧痛和空间濒临崩溃的眩晕中浮沉。外面的嘈杂声隐约传来,太后病危的消息如同一根尖刺,刺破了她在痛苦中凝聚的最后一丝清明。
皇祖母…那个深居简出,在深宫中给予过她庇护和凤佩的老人…要走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不能让她带着遗憾离开!空间…空间里…似乎…似乎有东西…
在又一次撕心裂肺的阵痛间隙,萧云倾用尽最后一丝精神力,沉入那光芒微弱、摇摇欲坠的空间。她无视了那些现代器械和古籍,意识疯狂地扫过新解锁的区域。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的“目光”锁定了一个的白玉瓷瓶,瓶身上贴着标签:“强心保命丹(实验型)”。这是前世实验室未完成的强效急救药,效果霸道,副作用未知,但此刻,别无选择!
“青…青鸾…”萧云倾气若游丝,艰难地抬手,指向自己腰间看似普通的荷包,“荷包…里…白色…瓶…一颗…给…太后…快…”她必须为那位老人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青鸾瞬间会意,毫不犹豫地从荷包中取出那个冰凉的白玉瓶,倒出一粒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碧绿丹药,转身就往外冲:“奴婢遵旨!这就送去慈宁宫!”
青鸾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郑产房内,萧云倾耗尽了最后一点心力,空间的光芒彻底熄灭,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巨大的疲惫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下身的出血似乎更加汹涌了。
“娘娘!不能睡!用力啊!看到头了!再用力一次!”接生嬷嬷带着哭腔的呼喊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萧云倾涣散的目光仿佛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向她招手…
不!不能放弃!为了孩子!为了临渊!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灵魂深处最后的力量,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啊——!”
伴随着这声呐喊和嬷嬷们惊喜的呼喊,第一个婴儿洪亮的啼哭声,终于刺破了产房内沉重的阴霾,嘹亮地响起!“出来了!是个皇子!”
然而,萧云倾却在那一声呐喊后,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锦褥。“娘娘!”“快!参汤!金针!止血散!”太医令和嬷嬷们的声音充满了惊惶。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却掩盖不住那股沉沉的暮气。太后陈氏躺在凤榻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桂嬷嬷跪在榻边,泪流满面。
青鸾浑身湿透地冲进来,顾不得礼数,将那颗碧绿丹药塞入桂嬷嬷手中:“快!皇后娘娘赐药!给太后服下!”桂嬷嬷没有丝毫犹豫,撬开太后紧闭的牙关,用水将丹药送服下去。
奇迹发生了!丹药入口不过数息,太后灰败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涌上一丝极淡的血色,紧闭的双眼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神虽然浑浊,却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目光缓缓转向南方,嘴角竟艰难地扯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欣慰的笑意。“渊儿…云倾…好…好…”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
桂嬷嬷泣不成声:“太后…您要撑住…陛下和皇后娘娘就快来了…”太后缓缓摇头,目光变得悠远而复杂,仿佛穿透了时光。她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自己枕下。
桂嬷嬷会意,颤抖着从枕下摸出一个用明黄色绸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匣子。“给…渊儿…”太后气若游丝,“他…生母…乃…瑶族…圣女…”
话音未落,她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那丝由丹药强行提起的生机,终究如昙花一现。“太后!太后!”桂嬷嬷乒在凤榻前,悲恸大哭。一代贤后,于承熙元年秋,薨逝于慈宁宫。
斋宫产房内,一片兵荒马乱。“还有一个!快!娘娘昏迷了,孩子卡住了!”“参汤灌下去!金针!刺人中!涌泉!”“血…血止不住啊!”
太医令和嬷嬷们用尽了浑身解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昏迷中的萧云倾,身体深处那因空间彻底关闭而沉寂的生命能量,似乎被腹中第二个生命强烈的求生本能所触动。
“哇——!”又一声稍显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是位公主!龙凤呈祥!佑我朝!”接生嬷嬷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喊道。
然而,太医令的脸色却并未放松,他搭在萧云倾腕间的手指颤抖着:“皇后娘娘…元气大伤…精血耗尽…这脉象…油尽灯枯之兆啊…”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风雨飘摇中,一声凄厉的唱报穿透雨幕,由远及近,最终在斋宫门外响起,带着无尽的哀恸:“慈宁宫丧报——太后娘娘…薨了!”
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迎来一双儿女的君临渊,还未来得及感受初为人父的喜悦,便被这接踵而至的噩耗狠狠击中!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雪。祖母…走了?云倾…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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