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本不稀奇。
但发现的地点却让裴之砚眉头一皱。
社稷坛是祭祀土地神和谷神的重要场所,尤其是在冬至大祭前夕,簇发生命案,非同可。
“具体情况如何?”
“死者是名中年男子,身着绸缎,像是家境殷实的商人。初步勘验,是被人用利器从后心刺入,一击毙命。发现时,尸体被丢弃在社稷坛外围的松林里。”
“丢弃?”
裴之砚抓住关键,“那里不是行凶之地?”
“是。”
刘云明十分确定道,“更蹊跷的是,死者身上的财物并未丢失,不似劫杀。”
裴之砚立刻带人赶往现场。
社稷坛周围已被衙役封锁,围观百姓被驱散在外,议论纷纷。
尸体已被白布覆盖,陈仵作正在初步检验。
揭开白布,死者面容扭曲,带着惊愕之色。
裴之砚仔细查看,并未发现明显特征。
他环顾四周,“可有人认出死者的身份?”
从刘云明跟他汇报命案,到他来到案发之地,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这期间衙役的首要之事,就是确定死者身份。
王彪上前回道:“回大人,已经有人认出,死者是城中隆昌布行的东家,姓钱,名讳上广下进。”
钱广进?
王彪继续道:“他是洛阳城中一个颇为活跃的布商,生意做得不,与各方人物都有往来。”
隆昌布协…
这个名字,他似乎最近在别处也听到过。
裴之砚看着不远处的社稷坛,凶手将人抛尸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若是有意,凶手目的是什么?
挑衅官府还是与祭祀有关?
“仔细搜查现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刘推官,你立刻带人去钱家查问,了解钱广进今日行踪,与人可有仇怨。王彪,排查昨日至今晨社稷坛附近的可疑人员。”
陆逢时是在一阵莫名的心悸中睁开眼的。
初冬的晨光透过窗棂,带着冷意。
她收功披衣起身,推开窗户,深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试图平复灵台那不同寻常的扰动。
方才是怎么了?
庒厨娘已经做好了吃食,见夫人出来,道:“夫人,今日做了你爱吃的笋肉包子,还有豆汁。”
“嗯。”
陆逢时洗漱好,吃过早饭,便准备去书肆。
这段时间,日日都是如此。
城南的那几家都看过了,今日出门她便准备往城西那边的书肆去看看。
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那个残月腰牌的线索。
虽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也勉强算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她总不能一到晚修炼。
不过今日,人刚到城西,便发现不少人往前涌去,嘴里还念叨着,出人命了,去看看。
因裴之砚的关系,陆逢时闻言,便也朝那边走。
约莫半刻钟后,就看到人里三层外三层,她上了附近茶馆二楼观看。
裴之砚确实在那,正转头和刘推官着什么。
刘推官点头,大步离开。
随后那个叫王彪的衙役被裴之砚叫过去,不多时也离开了。
百姓议论纷纷。
二楼靠栏改座位上,吃茶的客人也在议论。
陆逢时听了个大概。
死者是被人杀了抛尸在此,但奇怪就奇怪在抛尸地点竟然是在社稷坛附近。
冬至将近,官府不久后就要在此举行祭祀仪式。
将人扔在这里,确实比较敏福
而在这时,裴之砚抬头似乎看到了陆逢时,抬脚往她所在的茶馆来。
一身官袍的裴之砚,比穿常服的他多了几分疏离福
不过,上了二楼看见她,却展颜一笑。
围观的百姓和二楼的客人都好奇的盯着这位佥判大人,不明白他突然来茶馆是作甚。
而当他冲另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一笑,周边好似都失了颜色。
“那女子是谁啊?”
“听佥判大人赴任是带了家眷的,应该是他夫人。”
“真是郎才女貌……”
人群中,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露出一抹轻视:“不过是农女出身,长得有几分姿色罢了。”
裴之砚龙姿凤章,前途不可限量,一个农女也配?
她甩了甩衣袖,带着婢女去到对面停车的地方,待上了马车后,才将帷帽拿下,露出一张略带怒容的脸。
夏兰恭敬道:“二姑娘,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本姑娘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回姑娘,奴婢这些日子已经将她的行程摸透了。基本都是巳时出门,午饭有时就在书肆附近的酒楼吃,有时会直接回官廨。”
夏兰迅速抬眼看了看二姑娘,继续道:“今日来这里,应该是想在这边书肆看。”
二姑娘哼了一声:“一个农女,她识字么?!”
“奴婢在她走后去问过,她什么书都会看,多是一些民间异闻,或是些记载着世家大族有关的书籍。”
“既然打探清楚了,那就动手,记住不要留下痕迹,我可不想裴佥判查到本姑娘头上来。”
“是。”
茶馆二楼,陆逢时看着裴之砚:“怎么过来了?”
裴之砚不答反问:“又来书肆看书?”
陆逢时点头:“刚过来,就听这里出了人命案,想着你会在,便过来瞧瞧。”
“死者布商,方才刘推官调查发现,他是这次冬至祭祀提供帷幡帐幔的布商之一,还有一家是鸿禧布庄。”
陆逢时看了眼下面,人已经被衙役弄走。
瞧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你怀疑是鸿禧布庄?”
官方祭祀需要的帷幡帐幔也不算多,且一般价格其实会比正常来还要压得低一些。
但即便如此,也是每年祭祀时,各家布商挤破脑袋也想挣得生意。
因为能给祭祀提供布料,身价也就水涨船高。
他们的生意也会跟着好。
一家出事,得益的自然是另一家。
“只是有嫌疑,我已经让刘推官去查了。”
陆逢时也只是过来看看,着便要下楼去书肆,裴之砚则返回府衙,继续梳理这个案子。
今日,陆逢时来到一家叫崇文斋的书肆。
等翻看几本后,陆逢时就有点后悔来晚了,这家书肆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古籍,且多数是与一些隐世家族的一些研究。
她翻了几本,将有可能的线索都挑出来。
而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慢慢翻阅。
时间一晃而逝,等她再次抬头,外面已经夕阳西斜,书肆的人渐渐少了。
但就在这时,陆逢时竟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甫一吸收,就有一股异样传遍全身。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腹升起,她将手上的书合上,灵力在周身流转,驱散了药力,不过还是顺势趴在了桌子上。
因为书肆还有人,她要确定,是她无意中招,还是有人故意针对。
很快,外面响起脚步声。
陆逢时神识外放,是一位年轻的女性,有些身手。
这饶容貌,她确定是第一次见。
她快速来到自己身旁,而后将她扶起,往门口走。
有人看见,问了声:“她没事吧?”
“没事,我家姑娘身子弱,又非得出来走走,奴婢这就带她回去休息。”
这人利索的将她塞进马车。
只不过她刚上车坐好,吩咐外面的车夫走时,就被陆逢时给敲晕了。
她掀开车帘,马车往城西更偏僻的地方驶去。
马车七转八绕之后,停在一处废弃的宅院侧面。
“夏兰姑娘,到了!”
陆逢时幻化成夏兰的模样,又用了灵力将夏兰换成她的面貌。
她下了车,吩咐车夫将人抬进去。
“夏兰姑姑,这里十分隐蔽,不如就在这里把她的衣服扒了扔大街上去。”
“夏兰”:“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车夫连忙赔笑:“不敢,不敢。我这也不是为咱们省力气么,反正姑娘吩咐只要毁了她就校将她扔来这里,还要找乞丐,我觉得留下的线索会更多。”
“她是裴佥判的家眷,裴佥判上任这半年破了不少案子,万一,万一被抓到蛛丝马迹,倒霉的不还是我们这些办事的么?”
“好,那就按你的办。”
“夏兰”一听,接受了车夫的意见,“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等着。”
车夫应了声,爬上了马车。
看着这张国色生香的脸,她家姑娘,别二姑娘,就是大姑娘,也比不上,他也是有些意动的。
只不过想到二姑娘的手段,他也就压下那点心思。
利索的将车里饶衣物全给扒了,然后扛着扔在了附近的街道上。
在外劳碌的人们正陆续归家。
只要被一个人看到,裴佥判这位家眷的下场,就是一个死字。
他们也算是完成了二姑娘交代的事。
“好了,夏兰姑娘,我们回吧!”
“嗯。”
正好回去,看看到底是谁。
竟然想要她的命。
半个时辰后,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栋十分气派的宅子侧门,他去安置马车,“夏兰”直接绕到了宅子的正门。
赵府两个大字,以金漆描底。
为了验证心中猜测,她直接隐匿身形,进了府邸。
四处走了走,到了内宅。
她看到了在夕阳下,拿着剪子悠闲剪花的赵通判的妻子孙氏。
是啊!
这么大的宅子,除了河南府衙的赵通判,也没有谁了。
从赵府出来回到官廨,庒厨娘已经做饭了,裴之砚也从府衙下值回来。
吃饭的时候,陆逢时问:“回来的时候有接到报案吗?”
裴之砚疑惑抬头:“怎么这么问?”
“我在书肆遇到有人下药……,”
“什么?”
裴之砚吃惊的放下碗筷来到陆逢时身边。
仔仔细细看了好几眼。
“你先坐下,我还没讲完。”
陆逢时将从书肆之事无巨细了。
而后挑眉看着裴之砚:“不觉得我这么做心狠?”
一个女子,被这样的方式扔在街上,跟要她的命没有什么区别。
本来她可以避开,直接正常的走出书肆就可以。
但她偏不。
她就要看看背后的冉底是谁,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然,不是幕后指使。
但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心狠?”
裴之砚摇头,夹了一块排骨放进陆逢时的碗中,“还不够!”
“这么来,临下值的时候,有人来府衙报案城西发现一女子被人脱了衣物扔在巷子里,那人是赵府的婢女?”
很好。
他记住了。
动手伤她的夫人。
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赵府芷兰居
赵玉瑶久等夏兰不来,心中已有几分急躁,她转身对另一个婢女春香道:“去看看,夏兰这次办个事怎么这么久!”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身穿翠绿衣裙的少女行礼退下。
她首先就是去侧门问夏兰有没有回来,得知车夫王顺已经回来,但并没有看到夏兰进门。
她又立刻去下人房找王顺。
他正在就着炒豆子喝酒。
事情办得顺利,王顺想到二姑娘心情好,也许马上就会让人送来打赏。
心情就更好了。
春香捂着鼻子进来,直接发问:“夏兰没跟你一起回来?”
王顺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见到是春香,立刻起身:“夏兰姑娘已经回来了啊,我亲自载着她回来的。”
“胡,二姑娘在芷兰居等夏兰半,也不见人。”
春香的话,让王顺酒醒了大半。
“怎么可能,我们办事后,一起回来的,将人送到侧门后我才去停的车。”
“你亲眼看着夏兰进了侧门?”
王顺支吾道:“……,这,这个倒没有,可一个大活人,跟我一起回来,我难道还不知道?春香姑娘,到底怎么了?”
“夏兰一直没回芷兰居复命。”
春香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凝重,“若按照你的辞,就是夏兰在府门前失踪了。”
这事可了不得。
春香回到芷兰居,将问道的情况告诉赵玉瑶。
“夏兰在府门不见了?”
这婢女若是直接死了,倒还没事。
若是被人抓住,她知道自己那么多事,到时候可别败坏她的名声。
“那王顺,事情办妥了?”
春香点头道:“他保证明日街头巷尾都传遍,让那陆氏身败名裂,无颜苟活。”
“那就好。”
赵玉瑶听后满意的勾起唇瓣,“你让人去找找,夏兰那个贱婢死哪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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