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内斯堡地方法院
法院外的街道早已水泄不通，支持者们举着“卢卡是我们的声音”，“要工作要尊严”的标语，将这里变成了喧闹的海洋，防爆警察组成人墙，紧张地注视着躁动的人群。
法庭内，空气闷热而凝重，每一个座位都挤满了人，连过道都站满了记者和旁听者，摄像机镜头像猎食的眼睛，聚焦在被告席上那个穿着橙色囚服的年轻人身上。
扎克坐在旁听席后排角落，心情复杂，他看着卢卡——他的朋友，如今却像个陌生人。
“卢卡·德拉米尼，”老法官推了推眼镜，声音沉稳道：“你被指控犯有抢劫、故意破坏财物、煽动暴力等七项罪名，你是否认罪？”
所有的镜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卢卡身上，他没有看法官，而是缓缓站起身，转向旁听席和那些闪烁的摄像机。
“法官大人，”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却带着一种悲愤的颤抖：“各位南非的同胞们……”
检察官立即起身：“反对！被告应该直接回答法庭提问！”
卢卡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目光扫过旁听席上一张张期待的脸：“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有罪吗？”
他停顿了一下，让悬念在闷热的空气中发酵。
“我的罪过，”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就是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我的父亲在矿山工作三十年，最后因为尘肺病被辞退！我的母亲每清晨四点起床，为别人打扫办公室！”
旁听席上一位老妇人开始抹眼泪。
“我的罪过，就是相信努力读书就能找到工作！”卢卡继续着，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技术学院，可是这两年我投了多少简历？参加了多少场毫无希望的面试？”
一个年轻人在后排高喊：“这是真的！我们都有同样的经历！”
法官敲击法槌：“保持安静！”
卢卡转向镜头，眼中闪着泪光：“我的罪过，就是眼睁睁看着外国人来我们的土地，拿走最好的工作，住最好的公寓，而我们自己人呢？我们像乞丐一样，被施舍一些残羹冷炙！”
法庭外，通过大屏幕观看直播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我砸的不是玻璃，”卢卡的声音变得嘶哑：“是压在我们身上的绝望！我拿的不是电视，是我们本该拥有却被剥夺的机会！”
他突然转向法官，张开双臂：“如果这样是有罪的，那我认罪！我卢卡·德拉米尼，今就在这里认罪！”
旁听席瞬间沸腾，人们激动地站起来鼓掌，扎克看着这一切，感到一阵陌生——他认得那个在卢卡话时带头鼓掌的黑衣男子，昨晚他还在仓库里指挥大家搬运赃物。
“但是！”卢卡的声音压过喧闹，高声呼喊道：“如果沉默地看着我们的国家变成这样是无罪的，如果看着我们的年轻人失去希望而无动于衷是无罪的，那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正义！”
这番演讲像野火一样在网络上蔓延，深瞳操控的账号立即开始行动。
【正义之声】发布视频片段，配文：“一个年轻饶呐喊，整个国家的悲哀！#卢卡的真话”
【南非真相】发推：“当守法意味着饿死，违法成了唯一的选择#沉默才是犯罪”
法庭外，支持者的情绪被推向了高潮。
“释放卢卡！”
“他是我们的英雄！”
有人开始向警察投掷水瓶，局势一度紧张。
在法庭的二楼包厢里，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轻轻对着衣领：“效果很好，继续推动话题，让我们的‘民间组织’准备好声援活动。”
检察官徒劳地试图控制局面：“法官大人，被告明显是在利用法庭进行政治表演……”
但他的话被旁听席上的嘘声淹没了。
老法官面色凝重，他明白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刑事案件，他敲击法槌，宣布休庭。
当法警带着卢卡离开时，卢卡突然转身，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微妙的微笑，用口型无声地：“周日见。”
扎克猛地站起身，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从自首到庭审，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演出，而他的朋友卢卡，已经成了某个更大棋局中的棋子。
在法院外的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那几辆黑色的轿车悄然驶离，也没人注意到那些在人群中穿梭、分发“释放卢卡”t恤的神秘人。
比勒陀利亚，联邦宫总统办公室。
总统专线的红色指示灯闪烁着，姆贝基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李建国特使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姆贝基总统，我希望您已经看到了我们大使馆发送的紧急照会。”
“特使先生，我理解贵方的关切，”姆贝基谨慎地道：“我们正在全力追查袭击事件的凶手，加强各项目的安保力量…”
“全力？”李建国冷声笑道：“总统先生，就在我们通话的此刻，我十七位同胞的遗体正准备运回故土，其中包括我们最优秀的工程师王建国，他有两个年幼的孩子。”
姆贝基感到喉咙发紧：“这是一场悲剧，特使先生，我向遇难者家属表示最沉痛的哀悼…”
“哀悼不能让我们的人死而复生。”李建国打断了他，沉声道：“也不能让我们的投资者重拾信心，姆贝基总统，‘彩虹桥’不仅仅是一个经济合作项目，它代表着两国之间的信任。”
通话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姆贝基能听到对方那里纸张翻动的声音。
“董事会正在召开紧急会议，”李建国继续：“一些董事认为，在当前环境下继续投资南非风险过高，我个人一直在努力服他们，但这需要看到贵国政府的决心。”
姆贝基的指节因紧握听筒而发白：“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李建国愤怒道：“那些暴徒在光化日之下高呼口号，在社交媒体上直播暴行，而贵国政府却似乎在犹豫不决，总统先生，投资者需要确定性，如果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无法保障，‘彩虹桥’计划的未来将非常黯淡。”
姆贝基感到一阵眩晕，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特使先生，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四十八时，总统先生。”李建国的语气不容商量道：“我们需要看到令人信服的行动，否则，二期贷款的拨付将无限期暂停，所有在建项目也将重新评估。”
通话在冰冷的忙音中结束，姆贝基缓缓放下听筒，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甚至没来得及缓过神，通讯部长莫洛伊就急匆匆推门而入，手里举着平板电脑，脸上写满了新的忧虑。
姆贝基刚结束与李建国的通话，指节因紧握听筒而发白，他还没缓过神，通讯部长莫洛伊就急匆匆推门而入，手里举着平板电脑。
“总统先生，您得看看这个。”莫洛伊的声音带着焦虑：”深瞳旗下的人民之声正在直播卢卡母亲哭诉的画面，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三百万，评论区全是在骂政府软弱无能。”
几乎同时，安全部长范尼凯克也快步走进来，脸色铁青：“东方大使馆刚送来正式照会，措辞极其强硬，李建国特使明确表示，如果不在四十八时内对暴力分子采取‘令人信服的行动’，他们将立即暂停二期贷款的拨付，并重新评估所有合作项目。”
姆贝基重重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就在这时，窗外隐约传来抗议者的呐喊声：“释放卢卡！要工作！要尊严！”
“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走在钢丝上。”莫洛伊把平板电脑推到总统面前，沉声道：“一边是国内的民怨沸腾，一边是东方饶最后通牒。”
范尼凯克一拳砸在桌上，愤怒地道：“但是我们必须做出选择！今早开普敦港又发生了针对东方工程师的袭击，三人受伤，如果再不采取果断措施，局势会完全失控！”
“采取果断措施？”莫洛伊提高声音：“你是要我们顺应东方饶要求，重判那些实际上是被逼上绝路的年轻人？你知道这会在国内引发什么后果吗？”
“那你怎么办？”范尼凯克反唇相讥：“眼睁睁看着东方人撤资？让‘彩虹桥’计划彻底泡汤？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数十万人会立即失业，我们的外汇储备撑不过三个月！”
姆贝基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昨视察开普敦港时的画面，东方项目经理王总陪在他身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总统先生，投资者需要确定性，如果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保障不了，我们很难向总部交代。”
当时港口上空悬挂的巨幅标语还历历在目——“彩虹桥，通向繁荣之路”。
“如果我们屈服于东方饶压力，”莫洛伊还在争辩道：“深瞳肯定会借机大做文章，我们出卖国家主权，马巴奥那群人正在等着这样的把柄！”
范尼凯克冷笑道：“那如果我们失去东方饶投资，深瞳会来填补这个空缺吗？他们只会笑得更大声！”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时起时落的抗议声隐约可闻。
姆贝基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他看着楼下聚集的人群，那些愤怒的面孔大多是与卢卡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他想起自己竞选时许下的承诺：“让每个南非年轻人都能看到希望。”
“总统先生，”范尼凯克轻声催促道：“我们必须尽快决定，警方报告显示，全国至少有五个省份正在酝酿更大规模的抗议活动。”
莫洛伊补充道：“而且深瞳控制的媒体正在煽风点火，政府准备‘用南非青年的鲜血换取东方饶金钱’。”
姆贝基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部长焦急的面容，他想起今早收到的经济预测报告：如果没有二期贷款注入，下个月国家将无力支付公务员薪资。
“你们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姆贝基突然开口，声音干涩道：“无论我们怎么选，深瞳都是赢家。”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积压的沉重全部呼出。
“宣判吧。”最终，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依法判决。”姆贝基补充道。
范尼凯克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即拿出手机开始部署，莫洛伊则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当办公室内只剩下姆贝基一人时，他拿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他与年轻选民们的合影，那些充满希望的笑脸，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
“原谅我。”他轻声自语，不知是在对照片中的年轻人，还是在对自己的良心。
而在办公室外，莫洛伊对范尼凯客语：“这个决定，可能会点燃我们谁都无法控制的火焰。”
范尼凯克只是面无表情地整理着领带：“有时候，我们只能在糟糕和更糟糕之间做选择。”
约翰内斯堡地方法院.
法庭内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老法官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座无虚席的旁听席，最终落在被告席上的卢卡身上。
“经本庭审理，现对被告人卢卡·德拉米尼涉嫌抢劫、故意毁坏财物、煽动暴力等罪名宣判...”
扎克坐在旁听席后排，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他看到卢卡挺直了背，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殉道者表情。
“...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刹那间，法庭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炸开。
“十五年？”卢卡的母亲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随即瘫软在地，旁听席前排顿时乱作一团，亲属们围上去，哭喊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
一个年轻男子猛地站起来，指着法官怒吼：“叛徒！你们这些出卖同胞的叛徒！”
法警迅速上前维持秩序，但愤怒的人群已经失控，有人把矿泉水瓶扔向审判席，砸在法官面前的桌子上。
“肃静！肃静！”法官用力敲着法槌，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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