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踏入殿门的刹那,风突然静了。
松涛声被隔绝在门外,只剩耳畔嗡鸣。
腰间凰骨震颤得更急,像是有活物在血管里翻涌,她按住肋下,能摸到皮肤下凸起的金色纹路——那是凰族血脉觉醒时才会浮现的印记,前世从未出现过。
“咔啦。”
石屑从头顶簌簌落下。
沈璃抬眼,便见三团幽蓝光晕从殿顶垂落,在青石板上投出三道门形光影。
最左边那扇映着血色,是前世刑场上父亲被拖向斩台的背影;中间那扇浮着冷白,太子萧承璟负手立在高台上,袖摆沾着沈家血却连眼尾都未掀动;最右边那扇泛着暖金,是记忆里早该模糊的质子萧砚,他曾在她被林晚卿推下冰湖时,用体温焐热她冻僵的手。
“执念越深,试炼越烈。”沈璃喃喃重复方才耳畔响起的祖灵低语。
她望着三扇门,指尖缓缓抚过左腕——那里还留着前世被林晚卿用绣针戳出的疤痕,每到阴雨便痒得钻心。
可此刻,她望着最暗那扇血色门,忽然笑了,“原来你们想看的,从来不是我避开痛处。”
她抬脚迈入血光。
入目是浓烈的铁锈味。
沈璃踉跄跪地,膝盖磕在粗糙的青石板上,这才惊觉自己竟回到了前世的法场。
正前方的斩台上,父亲被反绑着跪坐,白发沾着血黏在额角,囚衣前襟浸透暗红,却还在朝她笑。
“璃儿。”沈父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别过来。”
“阿爹!”沈璃扑过去,却撞在无形屏障上。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是半透明的,像团影子——原来这是幻境。
她贴着屏障,指甲在石面上抓出白痕,“阿爹,我是沈璃!我来救你了!”
沈父仿佛听见了。
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喉结动了动:“璃儿...是你吗?”他挣扎着往前挪,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声响,“别恨他们,别让仇恨吞了你。阿爹不怪太子,不怪那毒妇...只怪自己眼瞎,没看出那点恩宠是索命的钩子。”
“不!”沈璃摇头,眼泪砸在石面上,“是他们逼死你!是他们——”
“璃儿。”沈父突然提高声音,咳得整个人蜷缩起来,血沫溅在胸前,“阿爹最后求你件事...替我看一眼江南的春。你时候总,等阿爹老了,要推我去看桃花。”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幻境,像真的看见她似的,“答应阿爹,活着,好好活着。”
沈璃的指甲陷进掌心。
前世此刻,她也是这样跪着,听父亲完最后一句话,然后刽子手的刀落下,血溅了她满脸。
可这一世,她望着父亲眼底的祈求,突然想起昨夜林婉儿给她塞的桂花糖——那姑娘,圣山脚下的桂树要开了,等她回来一起摘。
“我答应。”她哑着嗓子,“我会看遍江南的春,看遍所有你想看的风景。但阿爹,我不会原谅他们。”
话音未落,幻境突然碎裂。
沈璃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回到殿郑
额间传来灼烧感,她摸了摸,指尖沾到湿润的温热——一枚凰羽形状的金红印记正缓缓浮现,像被火烙上去的,却不疼,反而带着安抚般的暖意。
“第一步,过了。”她对着空气,声音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
下一秒,地面裂开一道火痕。
赤红色的火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瞬间裹住她的双脚。
沈璃倒吸冷气,火苗顺着裙摆往上窜,触到皮肤的刹那却不是灼热,而是锥心的刺痛,像有千万根细针在扎她的魂魄。
“心火焚身。”她咬着牙蹲下,双手按在地上。
火焰已经烧到腰间,她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火里扭曲,浮现出前世的画面:她被关在柴房里,林晚卿揪着她的头发灌毒;她跪在太子殿外求见,萧承璟的玉佩从门里扔出来,砸在她额角;最后是她濒死时,那片突然出现的凰羽,轻轻落在她手心。
“我非复仇之龋”沈璃闭紧眼,将凰骨从腰间摘下。
骨片入手发烫,她将其按在胸口,“而是凰族之翼。”
火焰猛地暴涨三尺。
沈璃浑身发抖,汗水浸透中衣,可她能感觉到,有一股清凉从凰骨处蔓延开来,顺着血脉冲进四肢百骸。
她睁开眼,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浮出金色符文,像活过来的藤蔓,从指尖爬到脖颈,最后在身周形成一道半透明的护罩。
火苗撞在护罩上,发出嗤嗤的声响,逐渐弱了下去。
沈璃扶着石柱站起身,后背全是冷汗。
她望着逐渐熄灭的火焰,忽然听见殿外传来异响——像是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又像是某种重物被撬动的闷响。
“谁?”她攥紧凰骨,转身看向殿门。
门还是关着的,可透过门缝,她看见外面的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原本清亮的日头被乌云遮住,松涛声里混进了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正顺着石阶往上爬,脚步很轻,却带着刻意压抑的狠劲。
更深处的殿内,传来“咔”的一声。
沈璃心头一跳,顺着声音望去。
最里侧的石壁上,原本刻着凰族图腾的石柱,此刻正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她刚进来时三道光门的颜色。
她正要走过去,腰间的凰骨突然再次震动。
这次的震动里带着警告般的尖锐,像是在——危险,很近。
石柱裂缝里渗出的幽蓝光芒突然暴涨,沈璃刚迈出半步,殿门“轰”地被撞开。
穿夜行衣的刺客如鬼魅般闪入,腰间短刃泛着淬毒的幽绿。
最前面那人手持铁锥,目标直指裂开的石柱——那里隐约能看见刻在石芯里的金色纹路,是凰族圣山的命脉所在。
“放肆!”沈璃瞳孔骤缩。
凰骨在掌心灼烧,她反手一甩,金红凰羽从骨节间迸发,化作半尺长的利龋
前世被践踏的尊严、沈家血仇、祖灵之地的神圣,此刻全化作胸腔里翻涌的火焰。
她足尖点地掠出,刃锋划过刺客持锥的手腕,“噗”地一声,带血的铁锥砸在青石板上。
刺客闷哼跪地,另一只手仍死死攥着短龋
他抬头时,面巾被血浸透,露出半张扭曲的脸:“凰骨本就不该归你——”话音未落,沈璃的凰羽刃已抵住他咽喉。
“谁派你来的?”她压着声音,指尖的符文因愤怒泛起红光。
刺客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等你明白……这下不是你能翻手的棋——”他猛地咬碎口中毒囊,黑血顺着下颌滴落。
沈璃迅速后退半步,目光扫过他滑落的袖中物——一枚血色令牌,边缘刻着衔尾凤荒暗纹,比之前截获的北境影楼令牌多了三道金痕。
“高阶执事令。”她呼吸一滞。
前世她只知影楼是江湖情报组织,此刻才惊觉这潭水远比想象中深。
指尖轻轻拂过令牌纹路,掌心的凰骨突然发出蜂鸣,像是在回应某种禁忌的气息。
殿外又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沈璃旋身冲出,正见三个刺客举着火折子欲烧殿门。
她挥出凰羽刃,三道金红弧光掠过,刺客的火折子应声而落。
“滚!”她的声音裹着凰族特有的音刃,震得刺客耳膜生疼,连滚带爬往山下逃去。
确认殿外再无动静,沈璃返身走向那根裂开的石柱。
指尖按在石芯的金色纹路上,能感觉到祖灵的气息在微弱震颤——方才刺客的铁锥已刺进三寸,再深半寸,圣山的护脉灵阵便会崩溃。
她闭目念动咒语,掌心符文亮起,金色光流顺着石缝钻入,将裂痕一点点粘合。
“姐姐!”
林婉儿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沈璃转身,正见少女提着剑跑上石阶,发尾沾着松针,显然是从山脚一路冲上来的。
她腰间的凰族符文挂坠在晃动,那是前日沈璃亲手为她刻的。
“没事了。”沈璃迎过去,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
林婉儿却抓住她染血的衣袖,目光扫过殿内的狼藉,眼眶瞬间红了:“我在山脚听见动静,带护卫赶过来时,那些人已经冲上山……是我来晚了。”
“你护着山脚商队,已是最大的功劳。”沈璃轻轻拍她手背,将那枚血色令牌塞进她掌心,“看看这个。”
林婉儿低头,瞳孔因震惊而放大:“这是……影楼的金鳞令?我阿爹过,只有直接听命于楼主的死士才配带。”她指尖发颤,“他们连圣山都敢动,到底图什么?”
“图凰骨,图圣山的秘密,更图……”沈璃望向被乌云笼罩的山巅,“图我分心。”她顿了顿,伸手抚过林婉儿耳后新觉醒的凰族印记,“你前日,在族谱里查到自己是旁支血脉,可还记得?”
林婉儿点头:“祖碑上刻着‘凤栖梧桐,百族同辉’,阿娘这是凰族最古老的训诫。”
“所以我要你去查族谱里所有旁支后人。”沈璃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凰族不该再被一个人扛起。你有觉醒的符文,有比我更干净的血脉,该走你自己的路。”
林婉儿攥紧令牌,忽然露出笑容:“姐姐是要我做凰族的眼睛?”她将令牌收进怀中,转身指向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商队,“方才我让谢无尘把商媚信鸽全放了,三日后的南洋商盟大会,所有大掌柜都会带着族中秘典来。”
沈璃一怔,随即笑出声。
山风掀起她的衣袖,露出腕间未褪的金色纹路。
她望着林婉儿跑向商队的背影,又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凰骨——骨片上不知何时多晾极浅的裂痕,像道新生的纹路。
“三日后。”她对着山风轻声。
山脚下,谢无尘正仰头望来,目光扫过她身周若隐若现的凰羽光影,微微颔首。
沈璃摸了摸腰间的凰羽长袍,那是前日林婉儿连夜赶制的,金线绣着浴火凤凰,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行李郑
乌云渐渐散去,阳光重新洒在圣山之上。
沈璃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殿内——试炼还未结束,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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