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六年四月初三,扬州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大街便已挤满了提篮携筐的百姓。茶汤铺子的蒸笼腾起白雾,与沿街悬挂的杏黄幡旗缠绕,将\"学院大比\"的金字衬得忽明忽暗。卖糖画的老翁手腕轻抖,琥珀色的糖丝在竹签上凝成展翅欲飞的凤凰,引得几个孩童踮脚张望。
卯时三刻,三声礼炮震碎运河晨霭。
秦朗立在观礼台下,望着台上九名监考官鱼贯而入。王承佑的蟒袍绣着金线獬豸,却掩不住佝偻的脊背。三皇子陈睿渊手持鎏金折扇端坐在蟠龙椅上,玄色锦袍上暗绣的十二章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恍若蛰伏的龙鳞。
\"第一轮第三题,《藩镇十策》放榜!\"随着司仪尖利的嗓音,朱漆榜单被缓缓展开。
人群顿时沸腾如沸鼎。头戴襕衫的学子们挤破栅栏,争相辨认榜单上的字迹。
\"榜首秦朗,《漕运利弊论》!\"
当这个名字响起时,观礼台爆发出潮水般的议论。
\"这秦朗是何方神圣?昨日明明考的是藩镇策论!\"
\"听他提出官督商营之法,能让漕运税金翻倍!\"
茶楼上,身着绸缎的商贾们放下青瓷盏,目光死死盯着\"疏浚河道,设关计税\"几字。
其中一人突然打翻茶碗:\"若真如此,咱们走南闯北的船队......\"话音未落,已被同伴捂住嘴。
观礼台上柳如烟捏着竹骨团扇,站在观礼台的人群外围。晨露沾湿了她月白色的襦裙,绣着金线玉兰的裙裾在风里轻轻摆动。
春桃踮着脚,扒开前面看热闹的人,突然兴奋地拽住她的衣袖:\"姐!快看!榜首是秦公子!\"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跳,举着团扇的手微微发颤。顺着春桃指的方向望去,朱漆榜单上\"秦朗\"二字赫然在目。她望着那力透纸背的字迹,仿佛又看见京城望江楼里,少年执笔挥毫的模样。那时他衣衫单薄,却在诗会上以一首《春江花月夜》技惊四座,连素来挑剔的文人墨客都忍不住击节赞叹。
\"秦公子果然厉害!\"
春桃眉眼弯弯,狡黠地瞥了眼自家姐,\"当初在京城,我就看出姐对秦公子的诗才格外赏识。如今秦公子高中榜首,不定日后能平步青云呢!\"
柳如烟脸颊微红,抬手轻轻敲了下春桃的脑袋:\"就你会贫嘴。秦公子才华出众,得此成绩也是意料之郑\"
话虽这么,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想起这次特意从京城赶来扬州,就是为了见秦朗一面,听听他新写的诗,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期待。
\"姐莫不是专程来看秦公子的?\"
春桃吐了吐舌头,\"我瞧着秦公子这字,铁画银钩,和姐簪子上的缠枝莲纹倒是相得益彰。\"
柳如烟佯怒瞪了她一眼,目光却始终没从榜单上挪开。人群中传来阵阵议论,她听着旁人对秦朗的夸赞,心里竟比自己得了赏还高兴。正出神间,春桃突然拽了拽她:\"姐,那边好像在传秦公子的策论内容,咱们要不要去听听?\"
柳如烟父亲柳怀安扫过拥挤的人潮。当\"秦朗\"二字自司仪口中掷出时,他望着榜单上墨迹未干的名字,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身旁柳如烟攥着团扇的手不自觉收紧,春桃还在叽叽喳喳着贺词,却被他一声轻咳截断。
\"不过是侥幸罢了。\"
柳怀安摩挲着拐杖上的貔貅雕纹,声音混着鼎沸人声,\"漕运策论虽得魁首,可这学院大比九轮三淘汰,后面的路还长着。\"
他余光瞥见女儿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暗叹——这丫头自京城望江楼初见秦朗,便总在茶余饭后捧着那少年的诗稿反复诵读。
春桃吐了吐舌头,悄声嘟囔:\"秦公子的字力透纸背,满场学子谁不称赞......\"
\"字好有何用?\"
柳怀安打断她,拐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惊起几缕尘埃,\"柳家商船行遍大江南北,见过的才子如过江之鲫。秦朗不过是将军府不受宠的庶子,既无荫封,又无实职,拿什么撑起前程?\"
他望着女儿渐渐黯淡的神色,语气却未松缓半分,\"如烟,你该明白,商贾之家最重务实。\"
柳如烟垂下眼睫,扇面上的工笔海棠在风中微微颤动。她想起秦朗在望江楼挥毫时的模样,那时他笔下的诗句如出鞘利剑,字字铿锵。可父亲得没错,在这讲究门第出身的世道,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名锦衣侍卫簇拥着三皇子陈睿渊自观礼台离去。
柳怀安望着那道玄色身影,眉头微皱——昨日他亲眼目睹秦朗交卷时监考官的异样神色,总觉得这场大比背后暗流汹涌。
\"走吧。\"
他转身拨开人群,\"等会便要开始新的比试,且看这秦朗还能走多远。\"
柳如烟回头望了眼渐渐被人潮淹没的榜单,秦朗的名字在日光下忽明忽暗,恍惚间化作京城夜晚中,那个在望江楼廊下吟诗的清瘦身影。
大比广场内,国子监众人挤在一起。
林夫子的眼睛死死盯着榜单上秦朗的名字:\"好!好!榜首......当年老夫在翰林院,也未曾得过这般佳绩!\"
武夫子却一巴掌拍在秦朗背上,震得秦朗踉跄半步:\"早你这子笔杆子比枪杆子还狠!\"
赵承德挤开人群,锦袍上的云纹还沾着观礼台的尘土:\"秦兄这手'漕运制衡'之策,连我这读了二十年书的都甘拜下风!\"
林诗允雀跃着拨开人群,怀里紧紧抱着刚誊抄好的《漕运利弊论》,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秦朗:“秦公子!你这篇策论写得太妙了,我反复读了三遍,连批注都逐字琢磨!”
着举起手中的书卷,密密麻麻的蝇头字间还贴着几片新鲜的槐花,“等这次大比结束,你可得教我怎么写出这般鞭辟入里的文章!”
温清悠则端着青瓷茶盏款步而来,她将茶盏轻轻递给秦朗,声音温柔得像春日的柳絮:“秦公子辛苦了,这是新制的碧螺春,最能解乏。”
见秦朗接过茶盏,她又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擦拭时当心,莫要烫了手。”
林诗允眨了眨眼睛,突然拉住温清悠的手,朝秦朗笑道:“清悠姐姐一大早就起来煮茶了,是要给拔得头筹的大才子接风!”
温清悠耳尖泛红,轻轻嗔怪地捏了捏林诗允的脸颊,却也不否认,只眉眼含笑地望着秦朗,恍若春日里最柔和的月光。
秦朗望着众人笑闹的模样,眼眶突然发热。
此时洛云舒手持团扇款步而来,她在秦朗一行人前驻足,望着秦朗的目光含着几分赞赏:\"秦公子的《漕运利弊论》,将制衡之术藏于民生之中,当真令人叹服。\"
清风书院的沈砚闻风负手而来,他朝秦朗一拱手,朗声道:\"早闻秦兄才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篇策论既有经世之智,又含破局之勇,沈某佩服!\"
罢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在下近日研习的《盐铁论》批注,还望秦兄不吝赐教。\"
几人正着话,马蹄声由远及近,陈靖骑着马疾驰而来。
幽王世子玄色锦袍绣着暗金螭纹,腰间弯刀折射着冷冽寒光。他翻身下马,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秦朗的肩膀:\"好子!本世子就知道你有两下子!\"
围观的学子们见状纷纷让出道路,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柳如烟站在人群中,望着谈笑风生的秦朗,心中泛起异样的涟漪。柳怀安皱着眉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春桃却仍踮着脚,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几位书院翘楚。
秦朗望着眼前三位劲敌,他知道,这场大比才刚刚开始,而这些对手,既是朋友,也是未来较量中必须超越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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