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凭本皇子?\"
陈睿渊突然大笑,笑声惊得梁上燕巢簌簌落尘。折扇\"啪\"地收合,重重敲在王承佑颤抖的肩头上:\"既然如此,这篇策论便由王大人亲自誊抄。\"
他自袖中取出一卷素白宣纸,展开时墨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第三题《藩镇十策》既已搅起风波,这篇《漕运利弊论》倒可平息事端。\"
陈睿渊指尖划过\"疏浚河道,设关计税,商船编队而行\"的字迹,烛火在他鎏金护甲上流转如血,\"秦朗此策,既论漕运对藩镇制衡之效,又提官督商营之法,明日放榜,便将这篇定为第三题魁首,给秦朗记一功。\"
王承佑盯着陌生的策论,喉结剧烈滚动:\"那......那推恩令......\"
\"推恩令?什么推恩令?\"
陈睿渊突然逼近,身上锁子甲的金属冷意几乎要刺穿他单薄的官服,\"王大人莫不是白日里看错了?若再有胡言乱语......\"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折扇已抵住他咽喉,\"令郎在国子监读书,令爱待字闺中,本皇子听,镇南王最恨多嘴的人。\"
王承佑瞬间瘫软在地,官帽滚落一旁。冷汗浸透的后背贴着冰凉的青砖,他望着陈睿渊将推恩令策论投入火盆,跳动的火苗将那些惊世骇俗的字句化作灰烬。
\"明日放榜后,王大人便称旧疾复发,告假回祖籍休养吧。\"
陈睿渊掸璃衣摆不存在的灰尘,鎏金扇骨挑起他下巴,\"记住——有些棋局,不是卒该看的。\"
更夫梆子声由远及近,王承佑望着那道消失在夜色中的玄色身影,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案头新策论的墨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而火盆里未燃尽的纸灰,正被夜风卷着,从窗棂缝隙里钻出去,飘向沉沉夜幕。
玄色锦靴碾过青石板上未干的夜露,陈睿渊解下染着龙涎香的大氅,随手抛给候在廊下的侍从。鎏金兽首灯台将他的影子投在《江山舆图》上,与镇南王府所在的朱砂标记堪堪重叠。
\"殿下,扬州刺史洛洪求见。\"啬通报声惊破死寂。
\"让他去暖阁候着。\"
陈睿渊摩挲着腰间螭纹玉佩,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脊背。白日里秦朗策论上力透纸背的字迹,与洛云舒考场上执笔沉思的模样,在脑海中交替闪现。他突然轻笑出声,笑声惊飞檐下栖鸦,\"备酒,再把那幅《运河漕运图》取来。\"
暖阁内,洛洪垂手立在蟠龙柱旁,目光不经意扫过案头新换的宣纸——墨迹未干的\"漕运利弊论\"几个大字,与白日里引发轩然大波的《藩镇十策》形成诡异呼应。听见环佩声响,他慌忙俯身行礼:\"下官见过三皇子殿下。\"
\"洛大人不必多礼。\"
陈睿渊执起鎏金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注入夜光杯中,泛起细碎金芒,\"今日学院大比,洛大人可看出些门道?\"
洛洪喉结滚动,想起女儿洛云舒归家时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秦朗交卷时监考官异样的神色:\"殿下明鉴,第三题......\"
\"第三题的事,本皇子自有安排。\"
陈睿渊将酒杯重重搁在《运河漕运图》上,酒水在\"扬州漕口\"处晕开深色水痕,\"明日放榜,秦朗的《漕运利弊论》将拔得头筹。洛大人只需确保,一切按章程行事。\"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洛洪望着对方眼底跳动的幽光,后颈渗出细密冷汗。他终于明白,白日里扣住成绩不发的深意——三皇子分明是要用一篇漕运策论,盖过《藩镇十策》掀起的惊涛骇浪。
\"下官遵命。\"
洛洪的声音发颤,弯腰时瞥见陈睿渊袖口露出的锁子甲鳞片,在烛火下泛着森冷杀意。
\"聪明人。\"
陈睿渊把玩着酒杯,目光投向窗外镇南王府的方向,\"等此事办妥,本皇子自会向父皇禀明,洛大人治下的扬州......\"
话音未落,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可容不得半点差错。\"
夜风卷着纱帐灌入暖阁,洛洪退出门时,听见身后传来展开舆图的沙沙声。那声音混着更夫梆子响,在寂静的夜里,宛如一张正在收紧的巨网。
烛火在青瓷灯罩里明明灭灭,秦朗解下被夜露浸透的外袍,指尖还残留着陈睿渊鎏金折扇的冷硬触福
忽听屏风后传来竹杖叩地声,林夫子银白的须髯在光影中轻颤:\"秦朗,三皇子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案头未凉的茶盏腾起薄雾,秦朗垂眸望着水中沉浮的枸杞,将染血的掌心藏在袖中:\"夫子不必忧心,殿下在京城时便赏识学生的诗词,今夜不过是谈些诗词。\"
他弯腰为夫子添茶,瞥见对方握着《昭明文选》的手指节发白——那是老先生紧张时的老毛病。
林夫子摩挲着泛黄的书页,突然将书重重合上:\"当真只是论诗?\"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他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少年清瘦的轮廓,\"你交卷时监考官面色有异,又被三皇子单独召见......莫不是策论出了差错?\"
\"不过是些雕虫技,入不得殿下法眼。\"
秦朗笑着举起案上的诗笺,宣纸上《咏扬州月》墨迹未干,\"倒是这首新作,还请夫子指点。\"
夜风卷着更鼓声透窗而入,林夫子盯着\"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句子,苍老的手指抚过\"冷月\"二字微微发颤。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月夜,自己因一篇针砭时弊的策论,被逐出翰林院。
\"既如此,便早些歇息吧。\"
林夫子倚着雕花门框,目送秦朗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夜风卷起少年衣角,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那个同样倔强的自己,攥着锋芒毕露的策论,大步走向未知的险途。铜锁\"咔嗒\"扣上的声响惊得他一颤,袖侄昭明文选》的书页被冷汗浸得发潮。
\"绝非论诗这般简单......\"
苍老的呢喃混着更漏声,消散在垂落的湘妃竹帘间。他摩挲着案上秦朗遗留的诗笺,\"冷月无声\"四字墨迹未干,却掩不住纸张细微的褶皱——那是被人反复攥握过的痕迹。记忆突然翻涌,白日里秦朗交卷时,监考官盯着策论稿的惊骇神情,与三皇子陈睿渊深夜召见的反常举动,在脑海中交织成刺目的罗网。
竹杖无意识地敲击青砖,发出闷闷的回响。林夫子望着墙上摇曳的烛影,想起秦朗回答时过于镇定的神色,还有藏在袖中始终未露的右手。他忽然想起陈睿渊素有\"笑面虎\"之称,表面风流闲散,实则手段狠辣,又怎会只因几首诗词,便在大比当夜单独召见寒门学子?
\"这孩子......\"
喉间涌上酸涩,他伸手拨弄灯芯,烛火骤然明亮,将《咏扬州月》的诗笺照得透亮。在\"冷月\"二字下方,隐约可见几处深色晕染,像是干涸的血迹。
林夫子猛地后退半步,撞倒身后的青瓷花觚。碎片飞溅的脆响中,他终于确信:这场看似寻常的大比,早已暗潮汹涌,而秦朗,已然卷入了一场足以颠覆朝堂的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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