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女身上是村里人打扮，上半身是浅灰色带排扣长袖短袄，下半身的裤子是铅灰色，直直的一条，沾零灰，看不出形状。
她脸上带着笑凑过来，眼神和语气都带着试探：“大妹子，我这几进山，都能看到你，你是在这里开荒的吗？”
兰芷看她一眼，点点头。
这妇女不住地搓着手，见她给了回应，高兴叫道：“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从前在村里没有见过。”
兰芷答道：“不是村里人，刚到这里，你当然没见过。”
车轱辘话来回，妇女神情一顿，脸上又绽开了笑：“不是我们村里人，怎么突然想起来来这山上开荒了？这开荒可不是件容易事，大老爷们儿干这活儿都要不少时间呢。不知道你开了荒，是想在这地上种点什么呢？”
先抛出一个容易共情的话题引起共鸣，然后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让对方回答就会容易很多。这妇女见她年纪不大，想用这招来套她的话。
“还行吧，我生力气就大，这些活儿我一个人干还快一些。”兰芷点头，不打算陪她继续耗着，“大娘，你要问什么就直吧，我下午还有事呢。”
听她叫自己大娘，妇女表情一僵：“没事，大妹子叫我赵婶儿就校也别怪婶子多嘴，村里不常有生人，实在好奇才来问。我看你闺女一个人在这里开荒，还怪辛苦的，才有一问。有个人帮衬着多好啊，你一个人从早干到晚，起早贪黑的，这到晚上了，山边边上也不安全，有个人来帮着晚上走夜路也不孤单。”
她完，兰芷再看她就突然发现她唇边的媒婆痣。
知道她在这里干了好几活的，想必已经观察自己很长时间了。她虽无意与她纠缠，但转念一想，与其被她缠着，不如顺水推舟。正好她接下来就要撒种子浇水。这都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活，但是很费体力。
有送上门的苦力何苦不用呢？正好也让村子里人看看，她的择偶条件很苛刻，省的之后再来烦她。
兰芷脸上也带着笑容，神情苦恼：“婶子你的也是，可是我也问过村支书了，他家里有男丁的才能在村子里分到地，我家里就我一个，而且也是外地来的，没分到地，这才来山下面开荒了。”
“诶呀，你怎么不早点遇见婶子，”赵婶子连连叹气，心疼她手上的茧，“你要是来村子里先来找婶子，婶子给你介绍个家世清白的好伙子，你俩一结婚，他的地就是你的地，还用在这山沟沟边上开荒吗？诶哟，累死个人！”
赵婶子的手摸上去很细，虽然没有城里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姐夫人们皮肤好，但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显然没怎么做过重活。
和兰芷的手放在一起，猜不出谁的年纪更大。
兰芷表情更苦恼了：“婚姻可是人生大事，怎么能为了块地随随便便结婚呢？”
赵婶子听了没生气，反而笑得很慈祥：“傻孩子，怎么叫随随便便呢？你都要在这里开荒种地了，不就是打算在这里扎根下来了吗？先成家，后立业，这个道理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吗？你出去打听打听，你赵婶子可是十里八乡最厉害的媒婆之一，什么样的好伙子赵婶子这里找不到？那都是瞎话。大妹子，你只要提要求，我回去找找，找到了让你俩见一面相看相看，看对眼了就结婚，没相中的婶子就再给你找，总有你喜欢的。”
兰芷先是惊喜，可马上她又低落下来，咬着唇为难：“可是婶子，我也是刚来，身上没什么钱……”
赵婶子大手一挥，豪气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钱不用你掏，自有别人来掏。你只管提要求便是。”
“身高180以上，但是不要太高的；皮肤黑的白的都行，黄的也行，但是肤色要均匀，不能一脸麻麻赖赖的；长得不能太丑，中上水平，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有不良嗜好，能吃苦，能干活，顾家，家庭关系不能太复杂，如果有兄弟姐妹，一定要分家；不能太大男子主义，要爱干净，三不洗脚的不要；还有，性能力不能太差，这方面不合格的也不要……”
“诶诶诶！打住打住！”赵婶子瞠目结舌。
“我还没完呢！”兰芷意犹未尽。
没想到刚刚面前还是个青春羞涩的少女，一转眼连那档子事儿都聊起来了——虽然不可否认那方面也的确挺重要的……但是！
“你要求可真多。”赵婶子深吸一口气，“别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男人，就算世界上有，我们这个山沟沟里也没樱”
“但是这都是我最基本的要求了，我后面还有的都没呢。”兰芷不满，“我一米七的身高，总不能找一个太矮的男的吧？皮肤匀称、不丑爱干净，我是要求他了，那我不也是这样吗？还有其他的，我都给他料理家务，生儿育女了，那这些最基本的，他不都应该主动做到吗？”
“你是不是啊，赵婶子？”她脸一转，问站在对面的赵婶子。
“你的也对……但是，嗯，帅的男人花心、丑的男人老实，人生自古难两全啊。”赵婶子在心里嘀咕：这些我做媒婆这么多年了难道不知道吗？可就连我自己，千挑万选，也只能选一个丑的肯干活的男人，帅的也有，可实在是中看不中用啊！
“你这话的不对。帅的男人大概率花心，但是丑的却不一定老实。”兰芷一脸不赞同，“那些煤老板难道各个都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才有一堆三四五六的吗？那些市政官员难道也是因为风流倜傥貌赛潘安才总是来者不拒情史丰富的吗？男人有钱、有权就会变坏，这才是颠扑不破的道理。你的那种，只有又老又丑又穷的才会老实。别我根本看不上，他们不应该老实吗？”
“这……”赵婶子一时语塞。
“那就先找几个长得过眼的能干活的来看看吧。”兰芷一锤定音，“正好这几我地里该撒种子种地了，让他们几个下周周六来，我要看看实力。”
兰芷又喝了口水，转身收拾东西蹬上自行车。她的自行车轮里绑了彩色的圆球做装饰，一蹬就呼啦呼啦响。
她把车停在赵婶子面前，示意她坐在后座：“上车，婶子我载你一程。”
“……这不好吧？”赵婶子嘴上着，屁股已经诚实的坐在后座上。她来的时候腿儿着从村里走了快一个时。眼见着色变暗，再走回家都要赶不及做饭了。
“坐稳了。”后座上兰芷专门垫了软垫子，一点都不硌屁股。
骑到一半，她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来了一句：“对了，喜欢男的的不要。”
“啥？”赵婶子一辈子没出过县，还没接受到这么前卫的观念。可晚风悠悠的吹过来，她的车子骑得又快又稳，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宁静温柔……
她值得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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