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岁月烙上痕迹的灯塔孤独地立在海岸。奔涌的浪涛不停扑打着它的岩石墩子，掀起阵阵的浪花与泡沫。远远看去，它就像一座坏掉的钟，在废弃的地点上纪念着早已被遗忘的时间。塔顶有座破损的了望台，爬满铁锈的金属外壳上涂满了失落的色彩。
在给乔伊丝画完七张不同风格的素描之后，菲米便把目光放在了这座灯塔上。在她看来，灯塔似乎有一种魔力，就像一本厚重的历史书般不断吸引着她的注意。
笔尖轻触纸张，她开始画那座被海水打湿的岩石底座、那几波一直翻滚的白浪和那座萧条破败的灯塔；在这些完成后，她又开始在画面的正上方描上她想象中的流云和飞鸟。黑羽翻飞，从上到下，不多时，十几只或翻飞或静立的黑鸟便呈现在了画面里，她看着它们，如释重负般轻轻舒了一口气。但很快，她又觉得好像少零什么，于是皱起眉，重新审视起自己的画。灵感一闪，她提笔在画面的右下方写上一行字——“黑色的鸟羽，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我拿着画笔，描绘着不曾出现的美丽。”
“还在画什么？”这时，乔伊丝凑了过来，看了一眼她画的画问道。
她指向灯塔，“那个。”
“哦。”乔伊丝望向灯塔，眼睛里冒出怀念的神情，“我上学的时候还和同学偷偷溜进去过呢，里面有个放倒的黑色大盒子——上面有数字显示屏和按不动的按钮，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看起来就像是科幻电影里的那些外星飞船控制器一样。当时年纪，又好奇，总觉得我要是能把按钮按动，我就能控制外星飞船了。于是我们就想了好多办法去按按钮——先是用石头砸，然后用火烧，接着用水泡，最后还拉起手围着它念咒语，但足足折腾了三个时之久，我们也没能把按钮按动一丝一毫。现在想想，那时候可真幼稚，我们居然还认真讨论过谁当老大、谁当老二这个问题呢，搞得好像我们已经控制了飞船一样。”罢，她便呵呵一笑。
“你时候也住在G区吗？”菲米随口问道。
乔伊丝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还飘过一丝紧张的神情——她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她慌张地笑了两声，随后又看向灯塔，“我十岁之前住在K区，十岁之后就搬到中心区去了。我时候去的是K区海边的那座，并不是这里的这座。”她重新看向菲米，神情恢复了正常，“灯塔不都长一个样子么，所以我想里面也应该差不太多吧。”
“哦。”菲米有点懵，心想：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表现出紧张的样子？还有她最后的那句话，为什么听起来就像是在刻意解释似的……是不是因为她时候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可别再问她时候的事了，省得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
“你呢，你时候有没有过什么好玩的经历？”正想着，乔伊丝已经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菲米十分认真地想了想，但由于她的生活一直都是四平八稳的，根本就没有类似的经历，所以她只好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妈哪里都不让我去，她总跟我外面都是坏人，不让我到处乱跑……”
有点遗憾，还有点落寞。她突然想起时候唯一一次乱跑的经历——那是学二年级的时候，同桌邀请她去家里玩。同学家的院子很大，玩具也很多，她玩得特别开心，玩得忘乎所以，以至于到了晚上她才发现自己忘了跟父母打电话今学校放半假。同学的母亲将她送回了家，母亲一看见她，就发了疯。她第一次看到母亲那么惊恐的样子——失了神、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哭，见她回来之后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嘴里还一直念叨个不停，“你遇没遇到过一个瘦瘦的怪阿姨？她有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妈妈都快被你吓死了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妈妈明就去给你买手表，你以后去哪里都要跟我提前……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话，尤其是特别瘦的女人……”直到父亲回了家，母亲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在那夜里的睡梦中，她听到父亲和母亲的对话声——
“她都知道了。”父亲，声音沉重，像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一般。
“她为什么会知道？”母亲惊恐的声音响起，片刻后，她又哭了起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她一定不会饶了我们的……菲米怎么办？她还这么……”
父亲点燃了一根烟，朦胧中，她闻到难闻的烟臭味。
“我答应她……”许久的沉默后，父亲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答应她可以帮她的忙……”
“你又要去……”
“点声……孩子在睡觉……”
痛哭声响起，是母亲的。
“我有分寸，你放心。”
“你让我怎么放心？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她很想抱抱母亲，告诉她不要哭了，但她就是醒不过来，如同被梦魇压住一般。
“睡吧。她的事我来处理，我不会让她接近菲米的。”
……
“哎，怪不得你这么文静，原来是生的乖乖女，”这时，乔伊丝的声音响起，将她拉回了现实，“不像我，我就是生的假子——我妈我投错了胎，我应该是个男孩才对。”
“哪有，阿姨净瞎，”菲米看向乔伊丝，“你长得这么漂亮，哪里像男孩子了？”
“只有你我长得漂亮，”乔伊丝撇撇嘴，“别人可都我长得一般——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皮肤也不白，用我妈的话讲：我能嫁出去就不错了！”
“哪有，你很漂亮好吧？而且还特别有气质，你要自信才对。”
“切，就会哄我。”
“我才没哄你呢，我的都是实话。”
乔伊丝笑笑，转头看向正在铺设烧烤工具的斯雷，“斯雷，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吗？”
斯雷头也不回，直接回答，“夫人是下第一大美女，当然长得漂亮了，而且还会撒娇卖萌，是我见过的所有女孩子中最可爱的那个。”
乔伊丝扑哧一笑，“呦呦呦，嘴可真甜，你该不会对所有的女孩子都这么吧？”
“不会，”斯雷还是没回头，“我只对您过这样的话。”
“是吗？那你菲米姐长得漂亮吗？我和她比的话，谁更漂亮一些？”
斯雷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淡淡一笑，“菲米姐也很漂亮，但跟夫人您不是一个类型，所以没有可比性——您就像红玫瑰一样令人惊艳；而菲米姐更像百合花——需要细细品味才能领悟到她的美丽。”
菲米登时红了脸，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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