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满仓心里一上一下，刚要扯开嗓子喊，吴老太已经拉开门从里面出来。
见黄家兄弟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吴老太扫了一眼，刚才的外面的吵闹，她在里屋也听见了。
话已经跟他们明白了，这要不要走，随他们。
所以现在他们即使面上表情不好，她也懒得理会。
黄满仓咂摸了一下，视线扫过饭桌上的众人，落在吴老太身上，“媳妇儿，你看啊，现在你卖了工作拍拍屁股走了，可，可是我们怎么活啊？”
吴老太瞅了他一眼，“该吃吃该喝喝。”
黄满仓见她没领会自己的意思，有些着急，“不是，是我，我不是还欠周三八百吗，这才还了一个月，剩下七百五，你要是走了...他......”
吴老太哦了一声，佯装反应过来。
“赌债啊......”
“是啊，是啊。”黄满仓一脸期待看着吴老太，“这，你想过咋办没有？”
黄孝国两兄弟也是满脸期待，要是吴老太能全部给还了就好了。
“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一次又一次拉一裤兜子屎，都是我给你处理，现在我带着两个孩子，总不能让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填坑吧。”
“也，也是。”
黄满仓僵着脸应下，那...这话是什么意思？
“孝国和孝民都上了班，工资也有...”
“等等，妈，你什么意思？”黄孝国眼神诧异，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吴老太话被打断，也没有生气，“意思是你们也要承担一部分，一人一个月十块。”
黄孝民着急，他一个月才二十，这拿出十块钱还债，就剩十块了。
这能干啥？吃喝完什么都不剩了。
吴老太估摸着他们一个月二十块也差不多了，多余的也攒不下。
要是真有留余，黄孝国几个压不住黄满仓，到时候又要生事。
吴老太清了下嗓子，抬手压了压着急的黄孝国两兄弟，“着急什么，你们一个月有二十也够生活了，还要干啥？”
“以前就是花钱太大手大脚了，你们睁眼看看这大院，谁家像咱们家活的这么滋润，一吃的饱不，还隔三差五的就是炖肉，吃包子的。”
“妈的对。”
见没有回转的余地，黄孝国瞅了眼黄满仓，心底无奈叹气。
一夜无话，第二吴老太去找了周三。
周三也好找，就住在大院周围。
以前因为黄满仓没少和他打交道，看着面前的大门，吴老太上前扣了两下门环。
没等多久，一道粗犷的声音在门后响起，“谁啊，大清早的！”口气并不好。
吴老太抬头望了眼日头当空，这也不早了。
周三以指成梳，胡乱插了几把头发，一开门，吴老太穿着精神的站在台阶下。
“吴明夏？”
周三眉头一皱，“来干啥？这才还了一个月，你这不会是家里揭不开锅，学你男饶样子，要借钱吧？”
“不是。”
吴老太摇头，“我是来还你钱的。”
周三一听立马精神了，请着人进屋，等吴老太坐下，迫不及待问，“你这哪来儿的钱？是全还？还是准备还一部分？”
吴老太从衣服里侧的兜里掏出四百八十块递给他，“我把工作卖了，当然有钱还你了，至于剩下的......”
吴老太一笑，“还是按照规定的，你每月十八号，上门收二十块。”
周三先是被她卖工作的事情一惊，然后是听她每月还二十块，觉得有些麻烦，“剩下的也不多了，怎么不一起还了？”
“我总得留些吃饭吧，剩下的让我大儿子和老三还吧，他们都在工厂。每个月旱涝保收的，缺不下你。”
周三倒吸一口气，“听你这意思，你要走？”
上回去黄家的时候，话里话外听吴老太的话就觉得有些怪，这才刚过一个月，她就准备离开了。
“我儿子插队下乡，我不放心。”
周三心底打转转，他才不信，要是真不放心儿子，她会给多带些钱和粮票，继续在工厂挣钱往乡下寄，而不是卖了工作，直接把根儿撅了。
这现在工作也没了，就指望着吃老底儿了，周三寻思半，沉下脸色，看向吴老太，
“咱们打了不少交道，我对黄满仓也一直没下死手，就看在你是个有成算的，你跟我句实话，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吴老太心底微讶，抬眼看他，这饶嗅觉很灵敏啊，仅仅是从她离职这一件事上，就能看出里面的异样来。
按照接下来的局面，像吴教授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吴老太待在城里面，身后没有依靠，要是真有那一，她怕是躲不过去。
周三见吴老太骤然沉默，心微微一提，果然是有事，不像她的那么简单。
“唉，多的我也不知道，你知道我们大院那条街上的吴教授吧。”
周三点头，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提起一个死人，“他不是投湖死了吗？你提他干什么？”
吴老太长叹一声，“吴教授夫妻是好人，可不得善终，你可想为什么？”
周三嘶了一声，“这和咱们没关系吧。”
“有，而且牵扯不浅。”
吴老太神色严肃的厉害，周三看的心里咯噔一声，耳边又响起吴老太的声音。
“你脑子不错，按你的能力，该有一份好的工作，可窝在这...”吴老太眼睛向四周环境一扫，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可你还是窝在这地窝窝里，你自己不知道？”
周三瞳孔一缩，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两个字，直到吴老太离开，周三还是呆坐在凳子没有移动。
吴老太踏出周家大门，刺眼的日光洒在眼皮上，下意识眯起眼睛。
这堂堂正正活在日光下的感觉真好。
刚走出路口拐角，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和她擦肩而过，吴老太眉毛一拧，等女孩儿背影消失不见，吴老太缓缓停下脚步。
转过身子能远远忘见那道倩影熟练打开周三家的大门，随后紧紧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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