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的手还在抖。水晶贴着掌心，冷得像一块刚从井底捞上来的铁。她没松手，也不敢松。
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来，一滴砸在晶体表面，发出轻微的“滋”声。那声音不对劲，像是皮肉碰到烙铁的反应。可她的手没伤，皮肤也完好，只是那一片突然没了知觉。
她低头看水晶。原本流动的血丝纹路停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刚才闪过的那些画面——师父倒在地上、师兄弟被人拖走、后山那棵枯死的老树——全都消失了。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她知道这安静是假的。
刚才她咬破舌尖喷出那口血，水晶才裂开一道缝。血不是白流的，代价已经付了。现在它不动，是在等下一步。
她把玉笛横到嘴边，手指有点僵。刚才吹《安魂曲》时用了反调，音律逆走，震得她喉咙发甜。但她必须再吹一次，这次要更狠。
第一个音出来的时候，地面开始晃。
不是地震那种上下颠簸，而是像踩在活物背上，有种被驮着往深处拉的感觉。她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左手撑地稳住身体。
笛声没断。
第二个音拔高，带着撕裂福她眼角有点湿，不是流泪，是血管承受不住压力，细微破裂渗出来的。血丝挂在睫毛上，她没擦。
水晶动了。
那道十字裂痕扩大，内部传出一声闷响，像有人在极远的地方敲铜钟。紧接着，一股黑气从裂缝里冒出来，贴着地面往外爬。所过之处，石头变色，像是被火燎过。
她继续吹。
第三个音卡在喉咙里，她用力顶上去。这一下直接咳出一口血，正好落在水晶正中心。
“啪。”
一声脆响，晶体从中间炸开，碎片四溅。她本能抬手挡脸，几块的划过手臂，留下浅痕。大的那块留在原地，中间空了一块。
一把钥匙浮了起来。
通体漆黑，形状像展开的蝶翅，边缘锋利。它不动，就那么悬着，离地半尺。青鸾能感觉到它的气息，和她的玉笛很像，但更沉，压得人胸口闷。
她伸手去拿。
钥匙落进掌心的瞬间，手腕一凉。不是温度低，是那股寒意直接钻进了骨头缝里。她打了个哆嗦，却没放手。
脑子里忽然多零东西。
不是记忆，也不是画面，是一种“知道”。她知道了这把钥匙怎么来的——是用七个饶执念养的，每人三，一共二十一。最后一埋进土里，等第七个月圆夜挖出来，才能成型。
她还知道，这东西不能带太久。每拿一分钟，就会吸走一点阳气。普通人拿三分钟就会晕，她撑不了多久。
她摸出一条丝带，想把钥匙包起来。刚动手，怀里的乾坤袖突然发热。她一愣，想起这不是花自谦的东西，但她之前借过一次，用指尖血点了个临时符，能撑三。
她把钥匙塞进去。丝带收口，封上符印。热感立刻降了下去。
外面传来动静。
先是地面震动，接着有碎石从头顶掉下来。她抬头看，原来的位置已经塌了大半，裂缝一路延伸到墙角。黑气顺着缝往外跑，碰到光就散。
她不能再留。
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软，刚才耗得太狠。她靠着墙缓了两秒，把玉笛插回腰间，确认丝绳还在，然后朝出口走。
每一步都踩在晃动的地面上。石块不断落下，有的砸在身边，有的滚进裂缝。她走得不快，但没停。
快到洞口时，脚下突然一空。
她低头，发现原本绑丝绳的石头松了，整块陷进地里。绳子垂下来，晃荡着。她蹲下身，伸手去够。
还没抓住，旁边传来“嘶”的一声。
她转头。
三个影子从裂缝里爬出来。半透明，身子歪斜，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嘴，张得极大。它们扑向她，速度快得看不清动作。
她往后退，背撞到墙上。
第一个冲到面前，她抬起左脚狠狠踹出去。脚面碰到那东西的瞬间，像是踢进了泥潭，阻力极大。但它还是偏了方向，撞在旁边的石头上，发出“噗”的一声，像水泡炸开。
另外两个立刻分开，一个绕后，一个正面扑来。
她抽出玉笛，横扫。笛子穿过那东西的身体，没阻拦，但音波震了出去。那团影子抖了一下，动作慢了半拍。
她抓住机会，跃起翻身，踩着墙跳到高处。两个扑空的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第三个已经绕到背后。
她听风辨位，猛地低头，那东西从头顶掠过，带起一阵阴风。她反手一记肘击，正中其胸口。这一下用了巧劲，配合体内残存的一丝真气，直接把它打散。
剩下两个还想攻，她不再给机会。咬破右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个“破”字。血珠飞出，落地成线，围成一个圈。她站进圈里，吹响短促三音。
灵蝶来了。
七八只巴掌大的蝴蝶从袖口飞出，翅膀泛着微光。它们围着她转一圈，然后扑向那两个影子。每只蝶碰上影子，就炸开一点金粉。金粉沾上黑气，发出“嗤嗤”声，像盐撒在伤口上。
两个影子挣扎几下，终于撑不住，化作黑烟缩回裂缝。
她喘了口气，腿一软，单膝跪地。
灵蝶完成任务，纷纷飞回，停在她肩头和发间。她抬手碰了下其中一只，翅膀微微颤动，表示还在。
她靠墙坐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动静了，才重新站起来。
洞口就在前面，不到十步。她抓起垂下的丝绳，一头绑在腰上，另一头甩上去勾住一块结实的石头。试了试稳固性，开始往上爬。
爬到一半，头顶又是一阵剧烈震动。
大块石头往下掉，她加快速度。一只手刚搭上地面，脚下一滑，整个人悬空。她咬牙，用尽力气往上拽，肩膀撞上边缘，疼得眼前发黑。
她翻了上去。
趴在地上喘了几下，回头看了一眼。
下面已经塌成一片废墟，黑气被压在底下，偶尔冒出一丝，也被晨光照散。那把钥匙在乾坤袖里安静躺着，没有再动。
快亮了。
她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远处有鸟叫，风也清了。她辨了下方向，朝着集合地走去。
路上她摸了下玉笛。笛身多了一道细纹，从中间斜着划过去，像是被什么硬物压过。她记得这道纹出现的时候，正是钥匙浮起来的那一秒。
她没话，只是把笛子握得紧了些。
走出树林时，看见路边有块石头。她停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叠成方块，放进石头下的缝隙。这是她和团队约定的标记方式，表示“已得钥，途中安全”。
做完这些，她继续往前。
太阳升起来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移。
前方路口有个人影站着，背对着她，穿黑色风衣，手里拎着个箱子。
她放慢脚步。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缓缓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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