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
这话听着，咋像是要在他们的头上再安个婆婆啊？
做任何事，最怕的就是外行领导内校
比如种地，前些年上面还曾派人下来，觍着个脸的要教农民土里刨食的活计。
怎么育苗，怎么插秧，就连秧苗的间距都有严格规定，不按他们的做，那就是破坏农业生产。
轻则学习班，重则批斗、游街。
把老农民给收拾的，反倒是不会种地了。
咋都是错的，提个意见，立刻就能上纲上线。
来李家台子的那位，更是要揪斗李学庆。
把李老浑子气得当场翻了脸，一通大嘴巴，把上面派来的几个二百五给轰走了。
现在杜树平要对李家台子的工厂施行监管指导……
“怎么了？担心什么呢？”
李明讪讪的笑了，他总不能当着刘秘书的面，他在担心杜副主任瞎指挥。
“刘哥，这位杜副主任以前是……管啥的？”
“农业生产。”
刘秘书朝四周看了看，接着压低声音道。
“我听，杜副主任在以前的位置上，工作成绩很突出的。”
再突出，也是管农业的干部，现在要来指导工业……
“多接触一下，我觉得杜副主任还是挺好相处的。”
你是咋看出来的？
可再担心也没用，杜树平入主海城已经板上钉钉，李明又不能影响领导干部的任命。
只能……
先看看了！
从海城坐着南下广州，在李明看来简直就是没苦硬吃，没罪硬受。
按规定，杜树平等领导是可以享受软卧待遇的。
李明虽是个平头老百姓，可毕竟是王作先点名随团南下的，咋也得挂一个顾问的头衔吧！
现在就因为杜树平要官民平等，统一标准，李明也得跟着受这一回罪。
呼……
已经黑了，李明实在睡不着，到了吸烟区松快一下。
刚把烟点上，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明同志，借个火！”
呃？
李明一愣，回过头，见来人是杜树平。
“杜副主任也睡不着啊？”
李明的语气带着点儿幸灾乐祸。
他年轻，身板硬实，虽然累，但还能撑得住。
可杜树平却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放在以后叫年富力强，可在当下，算得上是个老头儿了。
啪！
杜树平点着烟，眼神意味深长的看向李明，似乎已经洞悉了他的心思。
这让李明不免有些尴尬。
“明同志，外贸我是个外行，这些年你在广交会上的一些事，王主任已经和我介绍过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懂这么多的？”
李明表情微怔，随即笑道：“您是指哪方面的？”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在参加广交会之前，你应该没什么机会接触外国人，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他们很了解？”
直接我有问题就行了呗！
“没接触过外国人，还没接触过人吗？外国人也是人，同外商来往，其实只要把握好一个度就行了，没啥难的。”
杜树平似乎很感兴趣：“哦，看！”
“四个字，不卑不亢！”
参加了这么多次广交会，李明发现，最大的问题就是，很多国人在面对外国饶时候，把握不好那个度。
有的依旧是满脑子阶级斗争，将所有外国人都当成了应该打倒的对象，好像人家不是来做生意，而是来刺探国家情报的。
而有的人为了完成创汇的任务，又将姿态摆得太低，面对外商的一些无理要求，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一味的妥协退让，反倒是助长了外商的气焰。
“不卑不亢，总结的很好！”
杜树平着，脸上难得有了笑模样。
见他没再追问自己身上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李明暗暗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一次的广交会，你有什么想法？”
呃？
李明忙道：“您是团长，我听您的指挥！”
滑头！
“听我指挥？怕不是想要看我的笑话吧！”
李明闻言，笑容有点儿僵。
“我过了，对外贸，我是个外行，这次安排我随团南下，我也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向你们这些有经验的同志取取经。”
着，抬起手朝李明一指。
“特别是你这位同志，很有想法，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还要向你请教呢！”
“杜副主任，您……太客气了，我实在不敢当。”
“不用谦虚，海城这些年出口创汇工作搞得红红火火，你居功至伟，市委的领导对你的评价都很高！”
李明现在关心的是，杜树平对他的评价。
“我这次过来，只负责看，具体的工作，还要看你们这些有经验的同志。”
杜树平明白王作先这次安排他随团南下的目的。
作为港口城市，海城缺乏内陆的资源，未来想要发展的话，只能大力发展对外贸易。
而他对这方面并不了解，这次去广交会，主要就是要开开眼界，方便以后开展工作。
一两夜的旅程，等到霖方，李明感觉浑身上下都快腌透了。
“都11月份了，广州怎么还这么闷！”
卢源手上拿着把扇子，不停的摇。
“杜副主任，咱们先去招待所。”
杜树平点点头：“大家都累了，先修整一下。”
出了火车站，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在外面的广场等着了。
他们出发之前，卢源就安排了局里的工作人员来打前站。
车是找当地政府借的，一辆老式的中巴车，跑起来呼呼冒烟。
再过几年，这破车要是敢上路，开不出去10米，就得让警察给拦下。
到了招待所，分配好房间，李明本来是和刘秘书一间房，结果领钥匙的时候，却被杜树平给换了。
“正好我有很多问题，要向明同志请教，我们住一间，方便交流。”
有接近海城下一任领导的机会，李明自然不会错过。
正好摸摸这位的脉，看清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放好行李，李明先去洗了个澡，等回到房间，杜树平还在看书。
《国际经贸关系》
李明记得王作先也有一本。
只是，照着书本做生意，怕是能让人给坑死。
“这本书是临出发前，王主任送给我的，是不是真经就不知道了。”
杜树平着放下了书。
“明同志，你对未来的对外贸易，是怎么看的？王主任，你很有见地，一些想法，也很有参考价值！”
王作先到底都和你了多少啊？
“也没王主任的那么邪乎，我这人就是胆大，啥都敢想，啥都敢干，因为这个，也经常闯祸。”
杜树平脸上带着笑：“闯祸不怕，年轻人就是应该敢想敢干，做事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什么事都做不成，你呢？”
我还能啥？
“您得对！”
“来，我们谈谈，我这个门外汉向你这位专家取取经。”
见杜树平态度诚恳，李明也不好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想套自己的话。
不过既然王作先认为杜树平是个改革派，那就……
？
一开始，李明还有些保留，对一些问题也是点到为止。
但随着这次谈话的深入，李明的胆量也渐渐变大了。
“总之，我觉得在对外交往上，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我坚信前景是美好的，只要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总有一……”
呃……
这咋又没管住嘴！
李明讪讪的笑着，没再继续下去。
杜树平见状笑了：“看起来首长对你的评价还真没错，胆大包！”
听语气不像是在批评，更像是调侃，李明稍感安心。
只要没他狂狈就好！
“你的这些，虽然离经叛道，但是，心情我能理解，我们这个国家，确实到了需要变一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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