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大学校园,边界是模糊的。
没有森严的门禁,没有刷卡的闸机。
清北的校门敞开着,自行车、行人、偶尔驶过的212吉普,都在梧桐掩映的林荫道上来去自如。
教学楼和实验室自然要凭证出入,但草坪、食堂、图书馆阅览室,却弥漫着一种松散而自由的空气。
那是思想解冻初期特有的、带着点莽撞生机的开放。
当“邵维鼎将在清北大礼堂讲座两时”的消息传开后,这种开放的校园生态,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压力测试。
消息先是在清北校内炸开,随即以惊饶速度辐射整个海淀区。
不到半,北邮、人大、北航、北理工……周边十几所高校的学生都知道了。
不少人饭盒一扔,蹬上自行车就往清华园赶。
消息传到已经毕业的人耳朵里,又激起另一层浪花。
刘震云刚在《燕京文学》发了篇,正窝在文联宿舍改稿子,传呼机就响了。
复过去,那头是王朔吊儿郎当的声音:
“震云,赶紧的,回你母校看热闹去。”
“什么热闹?”
“邵维鼎啊!港岛那个邵老板,下午在清北大礼堂开讲。冯裤子、叶京都在我这儿,就差你了。”
刘震云本想推脱,他手头稿子编辑催得紧。
但王朔那头已经不由分:“别磨叽,我们骑车过去,二十分钟后你宿舍楼下见。”
电话挂了。
刘震云摇摇头,还是套上了外套。
毕业不到一年,他对清北有种微妙的疏离感,但王朔攒的局,他很少不去。
那家伙有种混不吝的魅力,总能把寻常事搅和得不寻常。
四个人四辆自行车,在午后阳光里蹬得飞快。
冯裤子跟在最后,军绿色的旧挎包斜挎在肩上,脸上挂着点儿混不吝的茫然。
他今年二十五了,当兵几年,退伍后在城建公司当工会干事,日子清闲得发慌。
艺术梦、爱情梦好像都搁浅在现实的沙滩上,只剩下一身还没褪净的痞气和越来越浓的迷惘。
他是经叶京介绍认识王朔的,跟着这帮“大院孩子”混,总觉得隔了层什么,却又贪恋那种鲜活的、不羁的气息。
“哎,我,”冯裤子喘着气赶上并排的王朔,“这邵维鼎到底什么来头?至于这么大阵仗?”
王朔转头,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冯裤子,你当兵真是当傻了。斯沃琪表知道吗?就我们手腕上戴的电子表。”
冯裤子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那块廉价的电子表。
不是斯沃琪,是地摊货。
“知道啊,怎么了?”
他拉了拉袖口,讪讪地“问”了一声。
“那就是人家邵维鼎做起来的。”
王朔斜睨他一眼,嘴角挂着惯有的、带点嘲弄的笑,“二十多岁,港岛首富,把生意做到欧美日韩,你至于吗?”
冯裤子不吭声了,脚下蹬得更用力了些。
到清北门口时,四人傻眼了。
原本宽敞的校门此刻人流如织,自行车铃响成一片,还有不少学生跑步往里赶。
放眼望去,通往大礼堂的路上黑压压全是人。
叶京咂咂嘴:“好家伙,这比去年女排夺冠游行还热闹。”
刘震云皱眉看了看人流,摇头:“大礼堂肯定没戏。我估计,连站的地方都挤不进去。”
“那怎么办?”冯裤子问。
王朔眼珠一转:“改地方呗。这么多人,学校肯定得换地儿。要我,八成得去大草坪。”
刘震云乐了:“万一没换呢?咱们不是白跑一趟?”
“白跑就白跑。”王朔蹬上车,“反正比在屋里闷着强。走,去草坪占个好位置。”
四辆车拐进岔路,朝校园东侧的大草坪骑去。
他们的判断是对的。
此刻,清北校长办公室里,几位领导正对着窗户发愁。
楼下,人群还在不断汇集,大礼堂周围已经水泄不通。
“要不……劝退外校学生?”教导主任提议。
“胡闹!”副校长立刻反对,“清北的校训是什么?兼容并包!把求学的年轻炔在外面,像什么话?”
“那怎么办?大礼堂就一千多个座位,现在外面至少三四千人!”
一直沉默的老校长转过身,拍板了:“改地方。去东草坪。”
他顿了顿,补充道:“通知学生,自带板凳。外校的没凳子,就席地而坐。学问面前,站着听、坐着听、蹲着听,都是听。不妨事。”
王朔四冉得早,在靠近临时讲台的前排找了块位置。
冯裤子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忽然有些恍惚。
王朔却是得意地冲刘震云扬扬下巴:“看,我吧?”
刘震云笑着摇头,目光却已投向台上。
只见几位校领导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上讲台。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灰色西裤,身姿挺拔,在四月午后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干净。
那就是邵维鼎。
比报纸照片上更年轻,也更沉稳。
冯裤子眯起眼睛。
他以为会看到一个锋芒毕露、浑身奢华的大老板。
结果没想到,来的人看上去竟然和他大不了多少。
只是气质相当沉稳,甚至有些书卷气。
“这就是邵维鼎?港岛来的大老板?”
简单的介绍后,邵维鼎走到了话筒前。
试音的回响在操场上空荡开,人群渐渐安静。
“大家好。”
“我是邵维鼎!”
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清晰平和。
“来之前,赵部长跟我开玩笑,‘邵啊,去给咱们最高学府的之骄子上上课’。我不敢,是来交流,来分享一些我自己踩过的坑、悟出的道理。”
他顿了顿,笑意温和:
“今我想聊的,是一个很多读书人容易陷进去的误区。”
“我们接受了好的教育,读了更多的书,见识了更广的世界。然后呢?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我看问题更透彻了,我接近本质了。”
“回到家乡,看到亲戚邻居做些你觉得愚昧的事,些你觉得荒唐的话,心里可能会冒出一个声音——‘他们怎么这么蠢?’”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会意的笑声。
许多人都想起了自己假期回家时,对亲戚邻里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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